千年之前,少年用他单薄的肩膀撑起了一只蝙蝠的希望,模糊的嘲讽如今想来似乎还发生在不久之前。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只配跟这些丑陋的东西在一起。”身着锦缎的高大青年居高临下的站在一边,嚣张的指挥着太监宫女对少年拳打脚踢。其他公主阿哥们高傲的袖手旁观着,眼里的是掩饰不住的嘲讽与轻蔑。
少年默然承受着,像狗一般蜷缩在一起,看似低贱,可骨子里却有一股超然的傲气。
“不许打我儿子!”披头散发的女人冲破太监的阻拦,向着高大青年扑去,下一秒却栽倒在地。一介妇道人家,如何打得过自幼练武的皇子?女人没有犹豫,反身将少年护在身下。
竹条不留情面的抽打在身上,那女人竟也生生一声不吭。
似是打累了,太监的动作慢慢迟缓,青年也因为女人的搅局失了兴趣,他出声威胁道:“下次再敢冒犯我,就不会这般简单了!”言罢,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
被保护着的少年动了动,看着女人身上的鞭痕眉头紧锁“疼吗?”“不疼!”女人笑着,极力的表达自己没事,可早已动弹不得。哪怕是疯了,哪怕不认识世间任何人,她却知道面前这个长得像是女孩的少年是自己的儿子。
将蝙蝠小心翼翼的捧出,碎发遮住了少年的眼睛,看不出悲喜。
若不是法陨晨的相救,恐怕自己早已死的渣渣都不剩了吧,归冥这样想着;身为皇子,却一生受人摆布,阴差阳错间成为无常,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解脱吗?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化成人形后归冥便毅然前往长安,到达后才发现,原本的城市竟早已更新换代,要寻的少年早已不知去向,直到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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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玄尺伸手拍死了一只叮在脸上的蚊子,仍是心有余悸的瞟了瞟脚下的钢索,这种要命的体力活真真不适合他这种文职人员。要不是老板的公司倒闭没了饭碗,他是八辈子不可能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
“喂,你没事吧。”上面的大个子男人问道,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亏他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还能顾着别人。
“我,我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死了。”方玄尺紧攥着绳索,向另一边的年轻人喊道,那憋屈的小眼神活脱脱一怨妇。“大学四年同居的时候都还是一副奶油小生的乖乖模样,怎么没几年就露出獠牙了?”他看着年轻人那瘦弱的小身板幽幽嘟啷道,手里又紧了紧。没办法,恐高是人类的本能,谁能在蹦极之前脸不红心不跳?
年轻人挑了挑眉,在场五人中好像只有他一人对高度没有反应。他开口说道:“要不是有人花五千万保你的命,我才懒得陪你耗。再者说,当时我在被通缉啊亲,要是不做点伪装指不定第二天就被条子请去坐板凳了。”年轻人放下手中的金属探测仪,耸了耸肩,甚至比方玄尺还哀怨,就差把嘴巴嘟起来了。要怪就怪现在的警察太敬业,油条大饼的只为逮捕犯人,充分发扬**不怕苦精神“瞧那德行,不就是一波冷箭么,至于抖成那样吗?”他鄙夷道,表情夸张的要死,好像方玄尺就是一废物似得。
“大哥,这里是七百米的高空,我们除了这锁链没有任何安全设备!对我的生命负点责行吗。”
“在墓里你还指望着有一条没有任何陷阱的平坦大道?这条大道还直接通到墓室里去?要不然直接让那墓主人变粽子把自己的陪葬品给你送出来算了。”年轻人说着,又把金属探测仪放在面前晃悠,那振动幅度差点让方玄尺重心不稳一头栽下去。
“悠着点混蛋!下边还有竹签子呢!”方玄尺不爽道,以前怎么没发现那家伙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气人属性?
年轻人挪了挪屁股,又惹的铁链一阵晃动,他故意的。
“归冥!你丫找死是不是?!万一又来一波暗器,咱们可就没活路了!”方玄尺把手中空了的易拉罐猛的向年轻人扔去,他一避身子向后面倾去,两腿搅着铁索愣是什么事都没有。归冥乐了,面前的人生起气来,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他把食指放到嘴前向着众人道:“不,不是咱们,是你们。”募的他两腿一松,身体向下坠去。
“归冥!”大个子一惊,就要去拉,却被方玄尺拦了下来:“别管他,他死不了,咱先顾着自己吧。”方玄尺眉头紧皱,不管归冥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果然,一小块岩石松落,紧接着,便又是一道钢铁剑雨齐射,大有一副世界末日之感。在一阵阵金属的噼里啪啦声中,方玄尺的咒骂声妥妥的被淹没了大半。
与此同时在半空中,一抹红光闪过,正在往下坠落的归冥全身顿时化为数只蝙蝠,在千钧一发之时分散,再聚拢到一边可以站立的岩石上,蝙蝠的翅膀扇动缓缓化成了人形,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哎呀我去,还好躲得快,不然非射成筛子不可。”他向着头上早已被暗器包围的两人看去,俊秀的脸上写着自求多福几个大字。归冥并不担心上头两只的生命安全,这座陵墓,就连机关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
在这里的暗器弹簧都装的极松,保证唬人却不伤人。但尽管如此,都从没有人能找到主墓室。不是因为陵墓太大,而是每一位潜入者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后都会回到入口,走迷宫一般让人晕头转向,很明显,这座墓室应经不是能用道上经验解决了,毕竟存在了太多未知。
他弯腰,向着另一侧估摸半米高的盗洞走去,洞口平滑显然是被经常使用,不见了菱角。这是他第七十六次进入墓穴,什么都没带,对于妖怪来说登山索洛阳铲什么的都是垃圾,远不如赤手空拳来得方便。
他是妖怪,巫山上一种以血为食的妖怪。
它们这一类,说好听点叫血仙,血妖中的皇族,可如今这世道就连毫无血脉的吸血鬼都比它们吃香,没落是迟早的问题。迫于生计的血仙一族只能忍辱负重来到蛇龙混杂的人间,崇尚着不偷不抢不捣乱的原则本本分分的活在社会最底层。可偏偏归冥是个异类,杀人放火抢劫盗墓,只要能搞到钱的事情他都做。完美的诠释了一句,万事向钱看的战略方针。
不高兴就闹呗。这是他说的,归冥一直记着也一直实施着。
轰,雷管的爆破声传来,归冥顿时炸了,靠!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啊!在什么都不了解的墓穴里贸然使用大规模武器,那是要碎多少钱啊!
剧烈的咳嗽声随之响起,就是化成灰他也听得出来,可不就是牛大力那小子么,光凭方玄尺是绝逼想不出放炮炸墓此等神技的。
“啊!鬼啊!”牛大力尖声厉啸着,弥漫的烟雾中能依稀看到人影从那已经断裂的棺椁中徐徐坐起。归冥在心中冷笑,不就是一个粽子么,爷爷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破音了。为什么?吓的。
少年还是那个样子,像是女扮男装参加科考的举人,远远看去,不染世间一切尘埃。
千年过去,曾经受尽保护的小蝙蝠羽化成大妖,拥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可他却一直保持着少年的模样,不曾改变,身体羸弱的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一千年,足以改变许多,它可以让纯洁的沾满肮脏,可以让保护的变为被保护的。
没人能免疫时间的侵蚀,哪怕不会死的法陨晨,不也是一天一天愈发痛苦了么。
哐当,玻璃破碎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强行扯出,装满糖果的罐子摔了个粉碎,归冥摇摇头,果然网络程序控制的智能吸尘器不抵活生生的人,不会有哪个傻逼会对着书柜撞的。
哦不,或许他就会干这蠢事。
现在想想,远在他国避难的某只兔子也是时候回来了。
私人飞机上,男孩喷嚏不断,个乖乖,准是归冥又在咒他呢。男孩头上青丝中的一缕白发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光芒,略带有婴儿肥的小脸粉扑扑的,歪头皱眉的样子让飞机上唯一一名空姐看的痴了,这是神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