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卷闸门在呜咽声中打开,褐红色的铁屑随着震动纷纷下落,宛如沉默的巨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按理说,如果是经常开关的大门是不应该这样直掉铁疙瘩的。
门内的厅堂很大,足足有两个教室的面积,只有一扇虚掩着的门,以及一台落地青铜灯。
走近去看,只见那灯上花纹细腻,精湛的刀功雕刻出几株寒梅,熠熠生辉。数十盏灯托浑然一体,仿若身处严冬,孤傲的挺立,开的煞是鲜艳。
灯柱上用金箔纸装饰着两个镂空的小字,龙走蛇游,气势恢宏大气。
安魂。
灯柱其本身就是一件无价的艺术品,更不用说其历史意义。法陨晨挑眉,故意落了匆匆忙忙向门奔去的王成几步。王成是个粗人,不懂古董,但法陨晨不能不明白,这是一盏晚商的青铜器,同时也是一盏完美的陪葬品,通常放于墓室主卧的木塌两边。
嘁了一声,没想到那家伙还挺懂享受,这种年份久远的器物,对于下界的人来说,着实有着不小的好处。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么牛逼哄哄的摆上一台。
“这边。”王成见法陨晨许久不动,叫了一声。
法陨晨这才不舍的收回了手。人家的东西就算再好,可不还是人家的东西么。
过了门,里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至于究竟有多长,法陨晨只知道他们马不停蹄的走了快半个小时,四周的景象依旧是不断略过的金属壁灯,微弱的灯光使之越发神秘莫测。
身边王成的步伐沉重,踏在地上还有塔塔的闷声,似乎有些急躁。
法陨晨停下了脚步,王成不解的回头向他望:“你又怎么了?”他不耐烦的开口。法陨晨也不恼,扯出一抹笑。
“你来过这里?”
“怎么可能,那个人告诉我地址,我这也是第一次带你来。”
“原来如此。”法陨晨的笑容越发阴森起来。本来就只有几百平米建筑,怎么可能容纳下这种长度的走廊?
他蹲下,用手触摸着墙角。突然大吼道:“我没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如果你认为我没有离开这里的本事,大可试试!”
一室沉默,而后是扬声器中毫无节操的大笑,高品质的话筒中不带半分杂音,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温和的像水。可在法陨晨的认知中,形容为沸腾的开水才更加合适。
男人似乎是笑不动了,才擦擦眼泪,扬起那好听的男声:“小晨弟弟,在下好不容易为你准备的游戏,不要这样扫在下的兴啊。”
这是挑战,是他来测试法陨晨实力的考题。可似乎某不良学生,在考试前就要逃课了。
“游戏?你哥哥我是特地跑来你这狗窝找你录口供的;不像你,屁事都不做,还专门给别人添堵。”法陨晨起身,径直朝着另一面墙走去。
其实这个所谓的走廊,只不过是一个奇门遁甲的局。两面墙,左为阴右为阳;入为阴面,那么另一面墙的阳门,就是出去的唯一道路,否则,即使你在这个不存在的幻觉里走到死,也不会有丝毫转机。
明亮简约的客厅里,禹哲冰斜坐在沙发上,玻璃茶几拖起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屏幕上,法陨晨正在缓缓消失。下一刻,柔软的沙发剧烈震动,屏幕上的人,出现在他的对面。
“晨小子,不要用你那沾满泥巴的运动鞋弄脏我的沙发!”禹哲冰笑骂道。
“是运动皮鞋。”法陨晨纠正道。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王成也来到了这普通到极致的房间,与他想象中的阴曹地府大相径庭。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非人的存在。
正和一个小孩子斗嘴的男人。
禹哲冰穿着一件高领的毛衣,一条过长的磨到发白的牛仔裤,左手系着条复古的红色编制物,一张脸眉眼分明,带着几分书香气息。乍一看上去,赫然一个家庭煮夫,只是那股气质不至于让他混淆与人群里。
法陨晨看见他这副打扮,有些好笑。他拿出纸笔,以及一个小型录音机,到真有几分录口供的模样。
“姓名。”
“禹哲冰。”禹哲冰还真耐着性子回答。
“年龄。”
“三千五百左右吧,我不是太记得了。”
“地址。”
“忘川路,疯人集中营。”
“八月十一号,你在哪里?”
王成暗自点头,果然侦探就是侦探,这专业程度,比起警察也不诚多让啊!
然而事实上,法陨晨根本没开录音,就连手上的笔记,也只是在无聊的画花儿。
“我在老家。”
“你老家的地址。”
“冥界,内城。”禹哲冰答道,目光撇了撇表情僵硬的王成。
法陨晨不动声色,心下了然。
八月十一日,是第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当时的禹哲冰还待在冥界,不具备杀人时间,更不具备作案动机。
为什么没有动机?
废话,人家一死神发了神经,千里迢迢跑到阳界,就为了杀死几个和自己半点关系没有的人类?两界的通行车票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阴差的劳动力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有个屁的动机啊,对于禹哲冰来说,这玩意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为什么法陨晨又要勤快的跑到这里来呢?
这个问题,那就要问禹哲冰了。
在这起简单的杀人案中横插一脚,或许他想引来的猎物,不是法陨晨也说不定。
“八月十五号日,你在哪里?”
“警察局。”
“你在哪里做什么?”
“杀人。”
禹哲冰口气淡淡的,仿佛他口中的词语是多么无趣一般。
“杀谁?”法陨晨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但王成不能,他走到了两人近前坐下,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就是这一天,禹哲冰在他面前杀掉了刘广,并威胁他不能声张。而现在,他与真相终于只有一步之遥。
禹哲冰直起身,敲击电脑回车键,继而又躺了回去,屏幕切换为一份电子资料,上面只有一行字。
刘广,伍拾贰岁,阳寿至于伍拾贰岁。
法陨晨瞟了一眼,不再说话。
“你,你...”你了半天,王成没憋出一个字,这种早已决定好的东西,要如何变成现实?
“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杀人是我的工作。或者说,我因杀戮而存在。我的存在有一个学术名词——死神。”
是的,四方死神,东方禹哲。
禹哲冰紧盯王成,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优雅的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是工作,那究竟算不算是犯罪?王成觉得有些玄幻,有些晕头转向。他第一次被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唬’住了。
就算说是鬼神杀人,也不能立案啊。
“就算真是如此,那其他人呢?你总不能说他们所有人,阳寿都是同时用尽的吧!”
禹哲冰有些莫名其妙“所有人?”他眨巴眨巴眼,语气终于有些不平稳:“你是说,还有其他人死了?”
“难道不是你干的?”王成有些怀疑,可是潜意识已经承认了这无稽之谈。
空气僵硬了几秒,一种难言的尴尬蔓延。
禹哲冰说他只杀了一人,那其他三个怎么死的?被其他的死神弄死的?还是说在这件事情中,真的有凶手存在吗?
王成智商下线。
“我真没干,我以我的职业操守发誓。”
禹哲冰智商下线,他干干的辩解。
这时一直在角落降低存在感的法陨晨,弱弱道:“我想,我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