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在上半场可以说就要结束了，二比零暂时领先了对方。
如果下半场对方无法追平、超越比分的话，明天踢中甲是没跑了。
两个进球里，苏哲贡献一个进球，一个助攻。说不定能进入最佳阵容什么的，如果中乙联赛有这个的话。越看到后面，柯继航都觉得委屈了这位前锋，到了转会季他会成为当红炸子鸡的。
萧飒买了被可乐，从开场喝到中场休息。当人们把塑料杯子到处扔的时候，她一路带到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两人分别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又在垃圾桶前相遇。柯继航看见她在抽烟，细细的白色的烟从嘴里吸进去，吐出妖娆的烟雾。
对于萧飒抽烟这件事，柯继航几乎瞬间就接受了。他就站在一旁，数着时间过去，希望座位没有被别人占据就好。
“我给你买了机票，回双庆去吧。”萧飒灭掉烟头。
现在是白天，球场是露天球场，不知道为何灯光却忽明忽暗的。柯继航有一瞬间看不清萧飒的脸，回过神来立刻领悟到她是来真的，很可能机票已经在路上，说不定已经值机选了座位什么的。
“什么时候？”
“明天。”
柯继航忽然无话，他喉咙发干，却又好想也给自己来根烟，看看是不是可以排除心底的忧愁。
“你就那么想让我走？”这么久以来，终于找到机会陪着你，可这有一个星期吗？
“别误会，我是觉得你假期难得，应该多陪陪家人。”
“你就是我的家人。”
他也是认真的，眼神如同在乒乓球台旁边扣球那般，绝对没有分神。有无比的坚定在里面，有无数的情感在里面。
“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受你恩惠的人。柯继航，你的家不在我这里，而我也不习惯你在这离。你不明白吗？你可以把这一个月都用来陪我，去看无聊的电影，去跟一群业余选手打球，陪我吃饭，甚至可以陪我睡觉。但我要怎么回归一个人的生活？”
这太艰难了，萧飒用眼神控诉柯继航的残忍。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有苏哲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柯继航回来这几天，顺着她，爱护她，买家具，陪她聊天，在家无聊的睡着也要等她回来一起吃饭，一起去球馆。可萧飒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一想到会失去就会不安。没有的时候，萧飒可以说服自己习惯了，一个人也挺好。但柯继航是活生生的柯继航，他就在眼前。
有很多人从柯继航的眼前闪过，队友们，教练们，还有在球场上大大小小打过的对手们。
和萧飒的回忆很短暂，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机会曾经摆在过面前，是柯继航自己将萧飒推了出去。让本想接纳世界的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的安全范围内的。
“你还在怪我？”柯继航淡淡的问。
萧飒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此刻，下半场比赛开始了，萧飒看了一眼柯继航就去找座位继续看球赛。
这绿茵场很像是体校的那一片草地，一群荷尔蒙旺盛的男孩子入住的体校里，到处都是无法安放的青春的那种感觉。体力充沛，心绪躁动，他们有的已经在各自领域中崭露头角，比如柯继航这样的。也有人还默默无闻，蓄势待发。
姑娘们会从很远的地方来，每天都有不同的比赛，测验让她们观看。少男少女们肆意妄为的定义自己的青春，成熟、沉默、叛逆、嚣张各式各样的。
柯继航在学校的时间不多，省内的比赛绝对会参加，外省的看俱乐部的安排。
那时是冬天，他刚拿了个什么杯的青少年组冠军回来。正捉摸着和大家一起去庆祝，昔年的同学他都已经记不得。但记得，那天走出校门的时候，萧飒穿着厚厚的棉袄，扎着土气的辫子。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几乎没怎么变。脸上红彤彤的，带着点婴儿肥，昔日的玩伴儿已经长成了少女。她身上的落魄却没有改变，衣服都洗的很干净，可还是有点脏兮兮的意思。
“那姑娘最近经常来，听说是七中的，晚上七点准时跑，好像要回去上晚自习。”同学的言下之意就是连公交车都不搭，从七中到体校来回单边就要跑半个小时左右。她真正在体校门口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你们说，是不是谁在外面欠了风流债？”
“不是吧，这样的乡村妞儿？那我觉得宁愿要个非主流。”
“你们看她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还那么大。是贫困生吧？这种人最死脑筋的，你们可千万不乱勾搭……”
人来人往之中，柯继航分明看到了萧飒明亮的眼神。她微笑着，似乎想让柯继航过去，她想走过马路却是红灯。车流涌动，像是柯继航的脉搏。他太年轻，还不懂得顶住舆论，但人们给他的光环已经足够。
绿灯的时候，萧飒举起手正要挥手走过来。
“我们走吧，不要嘲笑人家。说不定，你们将来都会遭报应的。”
遭到报应的是柯继航，他和人勾肩搭背扬长而去，没有回头，也无从得知萧飒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想来，此后柯继航会变得自我不管不顾大抵也是因为这件事。
别人的言论是痛苦，而自己的行为却要自己负责。在无数个深夜，他眼睁睁的看着欢笑的萧飒变成黑白色。她说着我恨你、我讨厌你。心脏疼痛的像是随时都会停下一般，然后满身是汗的醒来。
“我去七中找过你，但你都没在。”人群为球队的又一个进球沸腾，这场球赛已经尘埃落定。
柯继航本以为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中，萧飒听不见自己说的是什么。散场后，走出通道的时候，萧飒轻轻笑着抬起手替他整理衣领上不存在的碎屑。把垫过椅子的报纸扔进垃圾桶里，拍拍手。
“有什么用呢，我根本不是七中的学生。是七中旁边实验中学的学生，实验中学给我减免所有学费。我跟别人说我是七中的，只是因为不想别人瞧不起你的朋友。”
两所高中在同一条街上，在教育界的地位却天差地别。萧飒不介意自己实验中学的地位，高考只有一场，在什么地方学习都会有优等生。萧飒只是怕，会连累柯继航说他有一个不好看的朋友，而且是个实验中学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