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五国。
唐周,锦庭,蓬莱,北渊,绣地。
其中,唐周最鼎盛,而蓬莱却最为神秘,千百年来无数人出海寻觅,却始终寻不到,于是流言四起。
有人说,吃了岛上的奇珍异果,能够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年华永驻。
有人说,蓬莱岛上的居民都是仙人后代,女子貌美,男人英俊高大。
传说,远古仙人曾在岛上留下了一种秘术,能使灵魂转生,死而复生。
在这些真假难辨的传闻里,只这一种最为广泛流传,倒不是众人真被起死回生的秘术给吓唬住了,而是五国记载中,有一年,唐周的皇帝突然派遣了五百名童子,五百名童女出海,去遥远的蓬莱仙岛寻秘术。
然而世人却忘了,秘术固然能让人重新活过来,也让人忘却前尘纠葛,心冷如铁。
哪怕之前爱要爱得成疯成魔,醒来了,也只当一场梦。
……
锦庭。
江南沿海。
正值七月天,艳阳高照,兜头洒下来一阵热辣,而鳞次栉比的低矮院落里,一棵槐树罩了一片阴地儿,有两位打扮朴素的婶子边洗菜,边闲聊。
“小丫头躺了几天,还没醒呐?”
说到这,陆婶就犯愁了:“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还睁开了眼,还以为有救,没成想人到了床上就没睁开眼过,一摸还有气,可就是不醒。”
“怕什么,只要有气,人始终会醒的,”又推了把陆婶的肩头,“哎你们家儿子有没有看上眼啊?”
“瞧着不大喜欢,整天就往外边跑,这会又不知道往哪钻去了。”
正说话间,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蹦了进来,嘴里嚷着道:“娘!”
陆婶见到他,忙丢了手里的活儿,赶紧上去给他掸了掸衣上的灰尘,笑着道:“回来了,饿了没有?”
“不饿。”陆承眠笑嘻嘻摇头,一边摇着手里的拨浪鼓,一边往屋子里走,喝茶去了。
陆婶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蓦地,屋里发出一下清脆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好像砸地碎开了,陆婶赶紧朝里探看,却听见自家儿子哎呦了声,惨叫连连。
陆婶吓得脸色一白,当即跑进屋子。
屋子里,陆承眠被迫趴在床榻边,上半身被人擒住,动弹不得,只能歪着脸喊道:“娘!娘快救我!”
然而擒着他脖子的却是一个身板瘦弱,面色苍白的小女孩,她嫌陆承眠聒噪,眼神一冷,威胁道:“闭上你的嘴!”
然后,转眼打量周遭。
四面墙壁,低矮的床榻,看上去就知道是一户贫寒人家。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困惑间,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急急跑了进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威胁着,吓得立即尖叫起来,又忙着要来捉她。
小女孩眼神一厉,冷冷地盯住了她,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站住!”
被震慑住了似的,陆婶一下子钉住了。
她看到小女孩的眸色渐渐转冷,如幽如漆,好似深不可测的古潭,而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这般冷冷地扫过来,哪里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
陆婶心下惊愕不已,却又怕她将儿子给伤着,慌得都糊涂了,颤着声道:“我不伤你,你,你快放了我儿子。”
小女孩见她眉中带柔,心想着这是个心善之人,于是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然而陆承眠喘了口气后要挣脱开来,她再不心软,当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高高地扬了起来,她眸光幽冷,缓缓说道:“问你几个问题后自然会放。”
陆婶忙不迭答应:“好好好,你轻些,千万别伤着了他。”
小女孩微微点了下巴,扫了一圈,眉头轻拧,眸底似疑似惊,面上却表露不出分毫,冷冷地板着脸,浑身散发出来的成熟气质与她的年纪大相径庭,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她第一句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上阳城柳弄街。”
闻言小女孩眉头皱深了,唐周一百六十座城池,每一座名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绝没有上阳这名。
那么,这里不是唐周了。
目光流连于陆婶的脸上,继而瞧了一番她的打扮,见她腰间别了块牡丹图案的玉佩,小女孩默了一会,带了种肯定的语气问:“锦庭?”
陆婶愣了愣,又着急点头道:“是,这里是锦庭。”
果然,她猜得没错。
锦庭疆土广阔,风俗粗野,百姓却有种忠愚而坚定的信仰,他们信奉花神,故而上至世家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在腰间别上一块玉佩。
图案各式各样,有牡丹样式的,杏花桃花样式的。
而她当初,偏爱莲花,老太太疼她,专门让锦庭师傅造了一块。
念至此,不自觉地摩挲起腰间。
然而,空空如也。
她低头,却惊讶地看到自己身板矮小,长了一副小手小脚的模样,于是眨了眨两眼,恍惚了下,困惑似的问:“我是谁?”
陆婶看着她脸色一点点白下去,本来脸就够苍白,这会越发跟个纸人似的,身子又是这般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于心不忍,不觉软了口气说道:“姑娘我说实话,其实我们也不认识你,是我丈夫出海捕鱼时把你捞上来的,看你还有一口气就带了回来,这几天都是我儿子在照看你……”
话未完,小女孩眸底幽着,如鬼魅般盯向她:“哪片海?”
陆婶狐疑道:“长蒙海。”
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又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比如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的?我们林家是厚道人家,不会将你怎么着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然而,小女孩斩钉截铁道:“没有。”
陆婶这才将刚想起来的事说了起来:“你再想想,前段时间儿,唐周皇帝派了五百个童女出海,说是要寻让人能起死回生的秘术,后来海里起了浪,船翻了,这五百个童女都没了下落。”
说罢,又窥探着小女孩的神情。
但是,至始至终小女孩的表情都没什么波动,好似天生就是这幅冷冰冰的面孔,唯独一双眸子乌漆漆的,比别人亮,圆,又有神采。
只不过,有时候让人瞧了,心底只犯怵。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陆婶正纳闷间,忽然听见她轻轻问道:“你说的唐周皇帝,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