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微风徐来,万里无云。
岸边各种动物的尸体随着水波荡漾,不时传来阵阵恶臭。水边的树上也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蛇,看着来往的人群也不惊慌,悠闲地吐着信子。
江凡沿着马路往河对面村子走去,江黎哈欠连天的跟在身后,自从昨晚创业小组重新开工之后他就激动的一宿没睡好。江凡揣着大婶和二婶凑出来的几十块钱,他们要去采购材料。
江凡这次的创业项目很简单——卖绿豆凉粉,以前江凡开餐馆的时候为了提升营业额没少做。
江凡几次创业都和吃有关,这次看到商机自然也会不自觉的往这方面靠,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好记起帮二伯搬家时有一大袋绿豆,便决定做绿豆凉粉。
绿豆凉粉吃起来清凉爽滑,酸、咸、麻、辣、香五味俱全,在创造力匮乏的小乡村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保证瞬间甩开那些即将出现的竞争对手几十条街。
打定主意之后江凡就开始拉着大婶和二婶一起商量了起来——三婶不愿抛头露面。因为这次市场潜力巨大,江凡觉得他和江黎、小宝三人肯定忙不过来,而且要保证在沿车窗叫卖的同时又能杀出重围肯定得安排两个强悍点的人物。大婶当年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奔赴战场,随后没多久便传来战死的消息。最后在奶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毅然选择生下遗腹子并且独自抚养长大,为人不可谓不强悍。而二婶也不用说了,二伯脾气出了名的暴躁,能和这种人相安无事的生活将近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简单的了。
因为江凡最近的表现突出,大家并没有完全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在江凡有条不紊的把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之后创业小组便宣告成立。经过讨论之后两位长辈一致决定江凡以技术入股,并负责统筹。大婶和二婶以资金和材料入股,负责前期材料制作和后期销售。最后在江黎幽怨的眼神和江凡的坚持下,江黎也分得一小部分股份,并且申明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感动的江黎差点落泪,感叹人间自有真情在。
当晚大婶和二婶就在江凡的指导下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第二天一早又起床制粉。凉粉的制作过程稍显繁琐,分为制取淀粉、冲制、切块三个步骤,整个过程耗时需要两天。这两天大婶和二婶负责制份,江凡负责采购和制作配料,江黎打下手,小宝和依敏负责遛兔、遛獾以及捣乱,奶奶负责扶人和制止捣乱,三婶负责在房间织毛衣,二伯和三伯负责喝茶抽烟以及聊天。一家人忙的不可开交。
在制粉的过程中滞留的乘客越来越多,曾经的捕猎达人在今年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并没有颓废,而是很快的意识到商机卖起了米粑,当天便赚了几十块。爱动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米粑也叫米饺子,做法相对简单。将半熟的大米磨成粉后制成粉团,再碾成饼加入馅料包成饺子状上锅蒸熟即可。眼红的乡亲们纷纷跟进,一时间马路上人头攒动,口水与米粑齐飞。当然,米粑的价格也从最开始的一块钱两个迅速降到了五毛钱三个。国人最擅长的就是价格战。
这两天闲暇的时候大婶和二婶看着热火朝天的人群都不住的叹气,感慨着错过了赚钱的好时机,早应该去卖米粑的。
江凡总是一笑而过,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我们的凉粉和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有多么不一样了。
时间不会停止流逝,再难熬的日子也会过去,终于到了凉粉制成的日子,一家子欢声笑语。
以江凡为首的违法商贩手拿犯罪工具浩浩荡荡向马路边杀去,找个空位把桌椅板凳之类摆好之后众人不情不愿的把横幅和双联竖了起来,引得乡亲们纷纷侧目。
与江凡的昂首挺胸不同,其他团伙成员都看着脚下的蚂蚁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着自己和这群无家可归的小家伙谁更可怜。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双联:祖传秘方,中医制粉;湖城仅有,巧治百病。横批:黄绿豆凉粉。”
一个小时前。
做中医的基本都会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江玉龙也不例外。当江凡找他求字时他便欣然应允,字写的好总爱别人求字。在一大家子的围观中铺纸研磨,随后拿起江凡递过来的纸条准备挥毫,呃...上面的内容有点辣眼,黄绿豆他知道,这是咱们湖城的一大特产,世间仅有,医书上也有提过。可是这剩下的内容就有点让人下不去笔了,咱家啥时候祖传这秘方了?饶是行医多年早就波澜不惊的他也有些挂不住,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邻居,要知道这是自己写的人家会怎么想?指不定会在背后偷偷议论:看,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江医生。
江凡看着满脸疑惑的三伯尴尬一笑,“咳咳,我这也不全是诓人,只是稍微运用了点修辞手法。”
江玉龙心想你这修辞手法也太修辞手法了,一般老师可教不出来,回头一想这孩子还没读书呢,这都是跟谁学的?不过还是清了清嗓道:“我就当你这几十斤绿豆里面有那么几粒黄绿豆,勉强算你说的通,可这祖传秘方和中医制粉怎么说?”
江凡解释道:“您这中医是爷爷传下来的吧?我最近不是跟您学了点么,到我这辈儿可以算是祖传了吧?”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这话没毛病。
江玉龙无力反驳,“就算你说的对,那中医制粉又是怎么回事?”
江凡有些不好意思,“在磨浆的时候我在您这偷拿了点甘草让二婶放里头。”
二婶连连点头,“对,没错,是我放的,大概有这么多。”说着还拿两个手指比划了大概五毫米的厚度。
江玉龙一听这没法说不对,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味儿,“合起来就是祖传秘方中医制粉了?”
江凡羞涩的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眼神交流,这话也没毛病。
江玉龙不甘心,“那巧治百病怎么说?”
江凡先捧了一句:“绿豆如何药用这个您肯定比我懂对吧?”
江玉龙点了点头,几十年行医经验自然不可能比不过一个小孩子。
江凡接着道:“《本草纲目》上记载,绿豆味甘、性凉,食之可厚肠胃,除吐逆,治痘毒,利肿胀;作枕可明目治头风头痛。这个没错吧?”
江玉龙连连点头,这孩子是个行医的好苗子。
江凡继续,“中医这行博大精深,这些都是绿豆功效的一部分,相信还有很多用法没有开发出来,这点您认同吧?如果用的好,方法得当,百病皆用绿豆入药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说巧治百病可以说的过去吧?”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巧’字的读音。
这时江凡不得不佩服中华汉字的语言魅力了,一个字用的好能用出百种意思,这和那些字母组合的文字比起来高深的不止一点半点。
江玉龙听完陷入了沉思,这话...没毛病。
由于时间紧迫,在大婶和二婶的催促下三伯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不情不愿的给江凡提笔写下二十一个大字。
马路边。
虽然众人觉得话没毛病,但真要让她们认同却有点为难,所以站在旁边有些扭捏。
江凡也不在意,开始闷头切粉拌粉,江黎在旁边打包——在他看来能赚钱比什么都强,不一会就弄了十几份,看的自己都开始咽口水。
江凡喊过两位长辈:“大婶二婶,你们拿上这些先去卖,卖完再回来拿。”
两位婶婶纷纷过来取货,大婶随口问道:“我们这个卖多少钱一份?”
江凡脱口而出,“两块。”
“啊?”
大伙伴和小伙伴又惊呆了,一碗这东西加上餐盒成本也不到两毛钱,竟然要卖两块,这都能买将近半斤肉了。几人都看着江凡一脸怀疑。
江凡咧了咧嘴,“就两块,少一毛不卖。不过你们去叫卖的时候得换个法儿吆喝?”
二婶不解,“我听他们喊的是‘卖米粑,好吃的米粑’,我们喊‘卖凉粉,好吃的凉粉’不就得了?”
江凡摇了摇头,“这不行,这样喊只能卖出五毛的价,想要卖出价你们就得喊‘全球独有黄绿豆粉,祖传秘方清热解毒巧治百病’。”
两位长辈听完傻了,光站这牌子下就臊的不行,你竟然还让我们去乡亲们面前去嚷嚷,这还不要了亲命了么。
江凡开始劝导,“大婶二婶,刚才三伯也问过了,咱这话确实没骗人对吧?而且这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这一大家子还得吃饭呢,况且水退后修房子、过生活也得花钱,现在收成也没了,如果现在不多赚点以后还这么活啊。”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副‘我一心为你们考虑你们竟然还不理解我’的表情。
大婶听完一咬牙,“成,就这么办。反正寡妇这么多年没少被人说闲话,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人同意代表了百分之五十的赞同,最后二婶也勉强答应下来。
随后江凡便讲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语气如何突出‘全球独有’、‘祖传秘方’、‘治百病’,如何淡化‘巧’字等等。
交代过后二人便转身开工。
人都有第一次,在扭扭捏捏的喊了几次之后大婶和二婶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真是个吐字清晰抑扬顿挫,二婶竟然还独创了山歌体,听的江凡连连点头,人的潜力果然是巨大的。乡亲们也从最开始的好奇观望变成了自动无视,毕竟赚钱要紧。
可能是吆喝声听着新鲜,又或是产品与众不同,不到十分钟两位婶婶手上的凉粉就卖完了,都龇着嘴往回走,看向江凡的眼神满是喜爱,心想真是个机灵的孩子,真不知道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
江凡虽然对销量的预期比较乐观,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顿时加快了手速。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也明白了。
做餐饮最重要的是什么?在很多人觉得是物美价廉,这也是为什么市场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出现价格战的原因。
但做过餐饮的江凡不这么认为,曾经生意不好的时候他去请教一位业内比较成功的朋友,他的话让江凡非常认同:做生意不能老想着靠价格吸引顾客,你卖份早餐四块钱,哪怕按照五成的纯利来算一份也就赚两块,就算从早上五点到十点每分钟卖一份不间断,一天撑死也就六百块收入,这种生意的店子至少得有三个人才忙的开,一个月下来仨人累死累活到手的钱拢共还不到两万。你得想着去赚那些吃二十块钱一份早餐的人的钱,同样是一万八,你只要卖六十份就够了,每天轻轻松松。
江凡选择了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道路,首先是产品差异化,市场上独此一家,这就注定了他会独有一部分市场和价格掌控权;再就是他的卖点不同,人们为了吃可以省,但为了健康从不会讲价;第三点就是眼球效应,一个个有夸大嫌疑的词句不断的刺激着消费者的神经,逼着他们一探究竟,总有人会愿意花两块钱尝尝鲜的,有一就有二;然后就是最重要的,特殊环境下的人口红利。特殊的场景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早就决定了销量,这就是为什么火车站一瓶矿泉水卖五块钱还能卖的那么好的原因。
随着销量的不断攀升,忙碌中的四人嘴巴笑的再也没有合上过。
江凡抬头一看天色,这不行,按这速度怕是过两天要断货,赶紧吩咐江黎去通知二伯提前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