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宁静,像是突然掩盖了白天喧闹。今夜的夜空繁星点点,全然忘了昨夜还是阴雨蒙蒙的天气。这深夏时节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画茈解开了辫子,梳顺了头发,轻轻用红绳绑住了散开的发丝。脖子上的鸳鸯佩左右摇晃,映着月光,闪闪的小光影印在了墙上。镜子里娇俏的容颜,柳眉轻蹙。
为着今天突然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鸳鸯佩的缘由,方家应该都会记得的。那五十多年前的一场承诺,如今,会不会就要在自己的身上,去实践了?
杜家和方家本就是世交,这段因缘并从咸丰年间杜家老太爷和方家老太爷共同进京赶考,就已经开始了。因为是同乡,两人自然会在异地他乡相互照应中,交情逐深。而后,同治初年,太后垂帘听政,不想杜家老太爷因由得罪了皇太后,被降旨获罪入狱,是方家老太爷从中斡旋,才保住了性命得以免职全身回乡。而后两家立下纸约,定下了“同延同嗣,同根同命”的承诺,以结成姻亲为机,誓言共同进退。可是后来两家的子嗣中却无女婴出生,这姻亲的约定,就搁置了下来。
如今一晃五十年过去,隔了两代人的承诺,至今都未尝有实践的机会。而这块记载着这方承诺的信物,鸳鸯佩,却从小就戴在了杜画茈的身上。
这鸳鸯佩分为一鸳一鸯两块,均为青玉嵌玲珑瓷的挂饰。画茈身上的这块,是鸯佩。今天在静宜馆里方太太后来拿出的那另外一块鸳佩,正好与这块鸯佩,凑成了一个圆满的圆。
今天方太太的态度,并不是之前佟大娘所说的,有怒气在脸。从头到尾,方太太的态度,及其平和。
一天之中发生了的所有事情,似乎都能连在一起想了。画茈摘下鸳鸯佩,放回抽屉里的锦盒,轻轻掩上。
闭上眼睛,看到了那合起来的鸳鸯佩,那些隐隐发出的幽光,像极了今天在安先生家里看到了的,那个人,那双眼睛。
静夜之中,一夜无梦。看似太阳出来的时候,画茈朦朦胧胧之中,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她睁开眼睛披上衣裳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了。
“快快,姑娘快起来。厅里来人了。”进来的是家里的老佣人陈妈。
“怎么了?陈妈妈,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慌张?”
“今儿一大早,那张媒婆就登门了。说是要来,为姑娘提亲的。”那个陈妈开始拉着画茈往外走。
“提亲?”画茈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妈妈。
“是啊,就是要来提亲的。对方还是咱们镇里的大户,老爷的东家,方家,方家的大少爷,方祈刚。”陈妈对着画茈眨眨眼,“早上老爷和亭轩少爷,已经见过张媒婆了。”
陈妈拉着画茈到了花厅,往里面瞧了两眼,发现只有张媒婆一个人在厅里干坐着。陈妈回头又对画茈示意了一下,拉着她往后面的堂子走。
越走越近,那对话声,越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