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中秋,梧桐叶上的秋霜将叶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
中秋节过后,沁芳园里又多了一件喜事。方家二少爷方祈和,和邻镇世家汪家祠大小姐汪绿菡喜结良缘。两家同为商家同行,且世代深交,汪家常年出产染料,是称霸一方的“染彩大王”,家世规模,自然不逊方家庄。就是单单一个浙皖地区,工场和店铺就有上千家,比之方家,是不相伯仲,毫不逊色的。两家喜结连理,不难看出,这其中的商业联姻意味。
沁芳园里的动静,似乎并不能扰乱方祈刚的行为方式。他还是固定地每隔几天就到周校长那里去。虽然现在住进了方家庄,他依然还是保持着与周校长的联系,继续做着他的教育推广工作。方玉然如今也加入到了他们的圈子中间,成了方祈刚的左右手,在周校长举办的学校里教书。她本是师范出身,如今也算是学有所用了。画茈还是休学在家,只是她有方祈刚每天的督促,却也不忘继续她的学习。
宁静的小镇里,那些浓重的油墨色彩似乎不太适合。所以,出现在方祈刚画室里的,都是那些清雅的水墨画材,从中增添的层层涂层颜料,却也不失画中突出的美感。
尚竹院就是个例外的地方。画茈知道为了方汪两家联姻之事,方家庄是出了更重的礼节。方林氏很看重这次的婚事。对于这增添方家颜面之事,自然不能马虎。而且对方又是名扬一方的豪门大户,这其中的种种,寻因见果的事实确实不得不,深重考虑。
安静的尚竹院还是那样的竹影翩翩,秋季的竹叶都加重了深绿色,弯出了一弯长长的腰身。一丛丛的竹子弯下了腰,形成了一道匀圆的拱,竹荫下的秋高气爽,分外的明朗。
今天听说就要去汪家祠纳征了。大概很早的时候,这沁芳园里已经是鸡飞狗跳的。风有些猛烈,吹得竹子沙沙地响,似乎摇动得很重。画茈非常意外地听到了竹林中的口琴声。那声音有些凄厉,却有很好的韵律,吹奏的人似有着一些心事,吹出来的曲子,不太悠扬。
画茈走到了丛竹下,看到了靠在竹身上摇晃的方祈和,他的神情很专注,就是在集中精神地看着竹影摇晃。口琴是他吹出来的,渐渐地,声音时断时续。画茈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纱绢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有些不解。今天是方祈和去汪家送聘礼的日子,怎么会在这里似乎没什么事情一样地,悠闲吹口琴?
“你怎么总是问我这样的蠢问题?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的。还用跟人报备?”
口琴声中断,竹林中的沙沙声,变得纯粹。
“当然。可是,我认为你现在不应该在这儿的。”画茈有些气闷。对于他的口气,那些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有的不屑一顾和志得意满,他从来没有忘记要去展示出来。
“为什么?就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要去汪家祠?”方祈和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画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手,摩梭着手中的口琴。
口琴这种东西,画茈看过宋敬书吹过。宋敬书是个对音乐及其敏感的人。在他眼中的这种乐器,是一种,带着低调的伤感。而如今,方祈和竟然会带着它,来这幽暗的地方,独自畅怀,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