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静的湖水一样,没有波澜。
直到紫草满月那天,尚竹院里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平静。甚至沁芳园里似乎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一切如常。月子里来得最勤的是画茈想不到的方王氏,她总是殷勤地教导画茈坐月子的避讳和禁忌,还时不时地握着画茈的手,一脸亲切地说着她以前的往事。画茈不难看出方王氏的委屈状,像这样的家庭,她只有玉嫣和玉然两个女儿,大概这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你说这女人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吗?这女人不比男人,养在深闺,嫁入深宅,这嫁了个殷实人家的,那就是命了。本也是了不起的事情,可是从来就有一入豪门深似海的说法,这深宅大院里的事情,不要说那些男人们如何的挑三拣四,就是些养不出儿子的女人们,那也是低人一等,死活连个丫鬟都不如的。就算是个不顶用的儿子,都比一个当赔钱货的闺女强。这女人的命啊,就像是那挑水的桶,从深井里拉起来还不知是深是浅,指不定这辈子就被这吊桶的绳子扯着,苦了自家的心,这哪是一般人能够体谅的?不给你这绳子加重,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男人即使再愚笨,出了门也是个挑挡子的,稍微好一点的也可以弄几个银钱回来对人颐指气使。这女人就像是吃闲饭的,除了花钱,能生个儿子的那是人,不能生的,那就是个废物了。”
方王氏没有避忌,她的话直白得就如宣纸上的墨水,一染就黑。那些带着刺的,似乎就是冲着画茈而来。
沁芳园里还是方林氏说了算,一般人大概也不敢当着面去找茬,所以,也就出了一些暗地里的埋怨。可是,这尚竹院,可不是能给人搬弄是非的地方。
画茈常常用沉默代替了回应,对于方王氏说的诸如此类的话,那也是一笑置之。这园子里能够传话的途径非常的多,方王氏会选择在她这里来诉苦,心里不是没有打算的。
紫草的出生不能如了方林氏的愿,冷落自然会引起不忿。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心里会有想法。加上方王氏的挑拨,大概如果这时候画茈出现了什么差错,那杜家的宅地问题,又会被拿出来说事的。
如意瓶很值钱,这画茈当然知道。可是事实,不是还没有明朗吗?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难道费尽了心思,就是如此的不堪?
过去的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曾经在静宜馆里的一抹茶香,看不出原来茶里剩下的,是如此的残叶。鸳鸯佩一直在画茈脖子上挂着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这里面,有这些渊源。
可是原来的意愿,是很好很好的。同延同嗣,同根同命。要怎样的情谊,才会许了这样的承诺?如果只是这鸳鸯佩的婚约,她倒是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也是如今这园子里,唯一可以让她感到安心的事情了。
方祈刚的无微不至和温柔体贴,就算是让人说他是“不顶用”的那又如何?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有他自己的意识观念,他过着自己愿意过的生活,并且用尽全力去维护。他不是方王氏口中那些挑三拣四的男人,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不能伤害别人。就像周校长说的,他的心是柔软的,所以看起来,这样的男人非常的软弱,但是她可以肯定,那柔软的心,他是很有分寸的。因为,他从来不妥协。
一个能够感受到别人的爱的男人,至少他懂得必须回报。对父亲的亏欠,对母亲的抱歉,对宋芝兰的无奈,对自己的痛心,还有,对她这个妻子,画茈,最后的一丝牵挂。这中间自然包括了他对这个家的责任。所以,他一边坚持了自己,一边,却在徘徊。
方王氏可以将事情搞得复杂,或者将所有的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方林氏可以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感受而忽略了所有的事情,这些,不重要。
如果一定要让她选择,即使是很少的一丝机会,她都会争取。还是那个坚持,她执着,就是因为,他的那点牵挂。
只有一点,就足够了。那是她勇气的来源,如果一直如此,她永远,都不会放弃。不管情况如何,不管别人怎么说。只是,如他所说。
波澜不惊的时候,并不表示,那平静之下,就没有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