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阳光似乎总是如此地充足。阳光透过窗玻璃,留下的那些色斑,是这房间里唯一的,除了白色之外的颜色。他静静地躺着,从来不说话。他以前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这种性格让他养成了那看似有点沉闷有点深沉有点冷酷的感觉,但是他的心,是火热的,这些从他的色彩中就可以表达出来。或许那些色彩斑斓,就是他愿意表达他的意愿,那种激情燃烧,可以再纸上,尽情地展现。
可是他睡着,他没有动,他无法再挥洒他的色彩了。剩下这洁白,剩下这阳光为他停留的,淡淡地七彩。
他曾经真的用一块玻璃,让她看着那些光斑。他数出了七种颜色,红橙黄绿蓝青紫。甚至,他会讲出这些颜色再调和一番,就出了更多更鲜明更美丽的颜色。这些光斑里出现的,是整个世界所有色彩的最本质的一切。
他眼里的世界是彩色的。所以他的心,是丰富多彩的。
可是,现在他的周围,只有白色。唯一的颜色。
窗外的梧桐,是她熟悉的。那些大树依然还是充满生命力。
穿越过多少时光,有生命力的东西,长久,都会生生不息。
画茈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她期待着方祈刚的解释,而他,直接就用生命的静止不动,来回答她痛苦不堪的心路历程。她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所以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她甚至设想过如果方祈刚再度要求她留下,她可以很潇洒地回答他,离开了,就不会留恋。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他说不了话了,用静止不动的坚持,来等待着她的回答。
知道了这一切,至少,她已经不再惶惶不安。这让她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
“我在京城的陶然轩,再也没有看到仿似祈刚做的东西,虽然我也怀疑过,但是,没有想到结果是如此。这让我震惊了,可是也让我释怀了。祈刚,他没有违背他说过的话。”
方祈和和汪绿菡相望了一眼,他们的表情是无可奈何的。
“我也很抱歉,也许,这让你困扰了。”汪绿菡靠近了画茈,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是,你们让我知道得太迟了。”
“对不起,我想过,会有些事,其实是知道比不知道,更痛苦。”
画茈轻轻弯起嘴角,她微微地感到一些心酸。只要她抬起头,她就看见了阳光。看见了阳光,她就看见了那些色彩。那些色彩在床单上勾出了凌乱而凄美的画面,像透明的,像闪耀着光的,像致力于为这白色,添上最美的图画似的。其实人一伸手,就接触到这些光彩。那落在床单上的色彩,可以画在手心,可以画在画茈的手上。
“但永远不知道,我还是一样痛苦。”画茈将嘴角的微笑,轻轻地扬起。“现在,我明白了,反而没有那么难受。就算我为祈刚难受,我也是在耗费精力,不能为他做什么。可是我知道有一件事,我是可以为他做的。而且是他已经开始全心全意去做的。”
汪绿菡握紧了画茈的手,那些色彩落在了两个人的手上。
“我没有祈刚的造诣,这是我的不足,但是,我相信我能够达成他的心愿的。请你们,跟我一起,为了方家庄,重新努力,创造一切,好吗?”
“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要求一份,可以画出祈刚喜欢的瓷,这样的工作。在方家庄。”
汪绿菡放开了画茈的手,她和方祈和,面面相觑。
“可是……你毕竟,已经和方家庄没有关系了……而且,”汪绿菡的脸色有些为难,“你现在,已经和宋智棋结婚了,你这样做,他能接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