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笙?方玉然?画茈看到的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稳如泰山。
宋智棋拉着画茈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毕先生是个书法家,她曾亲赴湘南浯溪,历时半年之久,于深山,临摹碑文颜体丹书《大唐中兴颂》,谓之笔力铿锵而不亚于石刻实体,大气之实,令人不容小觑。如今毕先生还有墨迹被学馆收藏,谓之传世之作,实乃女中豪杰。”宋智棋一直拉着画茈的手,微笑着,看着她说话。这让画茈感到有些不自在。她能感觉到这个毕云笙,是在看着她的。“将毕先生请到家里当家庭教师,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宋智棋说完,转头看向了那个,毕云笙。
“宋总长过奖了,为国家文物资料做些贡献,是我们这些文化人的一点小小心愿而已。这只不过是文人们的一腔热血,即使见着国家千疮百孔也不能因为这满目苍夷而自我放纵。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书法艺术,就已经是门学不完的功课。就算有无数个半年,都不能满足我们去采集这些历史的精华而加以发扬光大的宏大心愿。云笙只是用一个短短的半年时间,将这一篇满怀希望的颂歌给抄撰下来用以研究。所谓的‘地辟天开,蠲除妖灾,瑞庆大来’这样的心情,如何在一场藩镇作乱之后深刻地影响到中国的时局并且影响力近百年而无法磨灭。这种‘瑞庆大来’,等待否极泰来的心愿,是否只是一场幻想,而且是文人的幻想,不得而知。”
似乎是听了这毕云笙的话,宋智棋不笑了。他的笑容停止的时候,也让气氛明显地,开始有些僵持。
“《大唐中兴颂》,写于安史之乱的后期。毕先生说出了实质,安史之乱就是一场藩镇之乱。这场战乱,乱得影响了整个中国的历史。安史之乱之后的大唐盛世,不复存在,一蹶不振。叛乱平定之时,自然有人愿意歌颂太平盛世。这是一个转折。即使是写下这篇颂文的人也不会知道,一个曾经兴盛的皇朝,会因此而改变它的未来。谁都希望否极泰来,唐朝开元盛世之后,不是还有宋朝的咸平之治和明朝的永乐盛世?即使是我们刚刚推翻的那个虚弱的皇朝,也有过不得不提的康乾盛世。时代的发展是无法阻止的。就像毕先生所说,艺术是个无止境的生涯,同样的,社会发展也是无数个时代,人们努力创造成果所致。当世之人只要懂得运用当世之条件来创造福祉,这就足够了。”
宋智棋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紧握着画茈的手。画茈看见了毕云笙眼里的炯炯之神。
“总长大人既然有为民创造福祉的想法,为何依然止步不前而徒留空话?且,愿意为虎作伥,做国家的罪人?”毕云笙这话,像是咄咄逼人,深入骨髓。
“我已经说了,当世之条件。这是个无止境的生涯,和你们研究艺术一样。”
宋智棋说完这话,突然哈哈大笑。
“毕先生实在有趣,总是在这里跟我这个粗人谈论这种艺术话题。我只是个行军打仗的军人,最多就是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地多看了几年书而已,不能称得上是个‘文人’,倒是在毕先生跟前班门弄斧了。毕先生不但研究艺术,还与人知识,教书育人。我这里的学生只有三岁大,大概要难为毕先生了。”宋智棋说完,转头,像是要画茈下决定似的。
“毕先生才学出众,当孩童的启蒙,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毕先生不觉得委屈,我不反对,就让毕先生留下吧。”画茈看着毕云笙,毕云笙也看着她,这话被说得轻描淡写。
“孩童的启蒙是关键时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总长大人和宋太太可曾听过,三岁定八十,云笙有幸,才得此机会。”毕云笙说着,微微躬身。画茈看见了她眼角的余光。
“既然这样,就先定了。”宋智棋靠近了画茈,顺手抱住她。“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带着孩子先拜师,嗯?”
宋智棋这动作,是当着毕云笙的面做的,这让画茈感到些许尴尬。
“好。我知道了。”
宋智棋走了,大厅里安静了。
“太太,我去带紫草小姐下来?”一旁的小莲询问似地看着画茈。
“好。你顺便带人在后花园里设宴,款待毕先生。”
“知道。”
小莲也走了,大厅里彻底没其他人了。毕云笙一直看着画茈,画茈也一直看着她。毕云笙移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出神。
“玉然。”
画茈靠近窗边,跟这个人,肩并肩地站着。很久之后,才等到回应。
“画茈,谢谢你配合我。没错,我是方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