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氏的眼睛里,有画茈看不懂的东西。画茈没有害怕。她并没有为此,感到类似于慌张或者什么。
宋智棋打开门,下车。他下车之前,只是跟她说了一句话。
别下来。除非,你不愿意跟我走。
隔着玻璃,窗外有许多人围观。宋智棋带着他的人站在中间,他径直走到方林氏面前。
听不到。画茈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她只见到方林氏和宋智棋的嘴在动,他们的情绪,周围的情形,没有她想象当中的激动。她看见了那些围观的人,眼里都有漠然,鄙夷。
显然,平和并不能维持很久。
画茈低下头,她见到自己身上的病员服。宋智棋没有给她换衣服的时间,直接就带着她走了。她甚至没有鞋子。她光着脚丫。即使脚踩在那铺在车里的地毯上,还是有冰凉的感觉。但是这车里,很暖。她摇动车窗,没有动静。
“杜小姐,你还是不要下车了。先生不想让你冒险。”
留在车里的蒋副官,回头看见画茈的动作,像是解释一般地说道。那语气里也带着些,无奈。
画茈的脚丫子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她不知道,如果,她就这样穿着病员服,光着脚走在泥地面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笑,抬起头,见到方林氏的眼,向着她的方向看着。
“解开锁,我要下车。”
打开车门的瞬间,那凉风立刻就侵袭进来。那薄薄的衣服,让身体挡不住这冷风的折磨。画茈的脚踩上了地面,有些踮脚,但不冷。她看到宋智棋的脸色变了,方林氏的脸色,也变了。
“你下来做什么?”
画茈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宋智棋,直接走到方林氏的面前。
“祈刚呢?”
方林氏没有应她,低头打量了她一番。
“我想你们之间,就算没有那些流言,也已经说不清了。你还要祈刚做什么?来这里被人笑话,看着你们双宿双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面对你们的丑事?”
方林氏皱眉了。她的表情,没有她语气中,所带的那些激动,那么明显。
“我想现在,有十足的理由可以休了你了。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怎么能当我们方家人?你不配!”
方林氏的手,指着画茈,然后,她从怀中,抽出那写了墨字的纸。
“从此以后,你跟我们方家没有任何关系。生养死敛,各不拖欠。你自己,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画茈握着那张纸,就像握着一张决定了她命运的判决书。周围的人,都安静地看着她。
“祈刚呢?”
这是她必须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却依然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
哥哥离开之后,她心里想到的,唯一的亲人,就是方祈刚。可是,自此,她没有见到他,却,见到了方家的休书。
真的该结束了吗?真像一场梦。梦没醒,就在沉睡中被离弃了。
“他不会来的。”方林氏终于,算是,回答了画茈这个,唯一提出的问题。
“你不要再让他难为了。为了你,他已经闹了许久,该收敛了。”方林氏这话,是回答了画茈可能会提出的另外的问题。
为什么他不会来。
方林氏说完,走到画茈身后,宋智棋的面前。
“你在我们青德镇,也闹了许久了,你也该收收了。人你可以带走,但是,请你以后,不要扰乱我们的平静。我们都是安安分分的小民众,只要有一口饭吃,有好日子过,谁也不会去造反,过动荡的日子的。”
画茈听到了宋智棋的笑声,像,冷笑。她的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她的手,扬扬这张墨字白纸。
“既然休书都写了,我又怎会乞求那丁点的怜悯,只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如果你们认为这是不守妇道的表现,那么,这休书,早该写了。”
光着的脚丫,摩擦着地面,让画茈感觉那些沙沙的尘土,让她嫌脏。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
“我把杜家的地给你,你让我把紫草带走。”
“好。”
方林氏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画茈提出的事情。这真,让人寒心。
宋智棋适时地抱起画茈,让她进入到小车里。脚丫子接触到羊绒毯子,那车里暖和了许多。
真的要离开了。最后一刻,她没有见到方祈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