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瞪着眼看着黑暗,无眠一整夜。这是连续的两天失眠了。
她想起方祈刚蒙着迷雾的双眼,那眼里有他难舍难分的情份。现在他留着喘息在她耳边,那双手,紧紧捏着她的皮肤。
画茈轻轻抬起他的手臂,坐起身,爬下床。绣花软底鞋,轻轻套上脚,冰凉冰凉的。
晨光已经蒙蒙亮,经过一夜,那蒙着迷雾的天,显得灰暗不堪。沁芳园里静悄悄的,整个园子在晨雾的笼罩下,像是蒙了一层灰,灰尘飞了满天,看不见前路。
画茈一路走,一路走,走到了灰墙黑瓦,檐角飞扬,马头墙上挂着绿藤的街道上。她突然很想自己的父亲,想陈妈妈。想起以前在青德镇里的一切。想起陈妈妈每天早晨的呼唤,想起她以前每天清晨到安先生家里,那些循规蹈矩的日子。她顺着她熟悉的街道,走到了那熟悉的门前。她敲起铜环,等待着那个她熟悉的声音。但是很久,没有人回应。连安先生也不在了。她发现,她孤身一人站在这小巷里。
天开始越发地蒙,似是那些迷雾已经积聚,成了毛绒绒的雨丝。雨丝飞扬,留在她的发髻上。她打了髻,却没有插发簪。她留着齐刘海,那盖在她额上的发丝开始有些冰凉潮湿。
画茈又无意识般地,走上了西灵山。这是另一个清晨,她爬上了这堆满坟墓的西灵山。青草地弄湿了她的鞋,她的脚依然冰凉。她站在父亲的墓前,感到阵阵的心酸,难耐。一阵隐隐的眩晕,让她差点摔倒。她伸手想要抓住任何东西,想要找到一些依靠,很幸运地,让她抓到了。她用手抓紧了这软绵绵的依靠。
“站稳了。”
这声音,吓她一跳。画茈似惊醒般地转过头。她看到了宋智棋。她又下意识地,挣脱他的紧握,跳开了,可是一个站不稳,一个踉跄,她又被宋智棋半抱半扶着,靠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画茈有些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他。宋智棋盯着她看。默不作声。很久之后,才放开她。
“我一直跟着你,从昨天你被方家太太带走,到今天你来到这里。我一直都派人留意你的消息。”
画茈退后,试图站得离这人更远。
“你别怕。”宋智棋试图靠近,“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这样缠着你。”宋智棋的眼睛,转向了画茈背后的墓碑。“也许,我不应该站在这里。这是你父亲的墓,你家人的意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宋智棋径直走到那墓碑前。
“是我挑起袁司承和你父亲的矛盾,看着袁司承害死了你父亲。我利用了你的哥哥。”
宋智棋突然跪下。
“我利用了杜亭轩,让他因为欠赌债,要你父亲冒险换出如意瓶。可是你父亲一直心有余悸,不肯交出瓶子。后来方家与你们结亲,你父亲试图用方家的那些聘礼来还债,但是,我不同意。我让袁司承去和你父亲讨要那瓶子,你父亲一直都不肯。那场大火发生的当天,事实上我都一清二楚的。那天,袁司承和你父亲发生争执,因为如意瓶而引起的纷争。如意瓶被无意打碎了。袁司承为了除去你父亲,为了将如意瓶的事情彻底地推到你父亲的身上,才燃起了大火。那场火让方家背负了这合欢如意瓶是个不祥之物的罪名,虽然它们仍然被人追捧,但事实上,事后很多人都后怕的。”
宋智棋不说话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画茈缓慢着脚步,走到他面前。她看到他幽怨的神色。
“如果,我早知道今天,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要你,就不会做这些事了。”
“我可以,在这里磕头谢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