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半年积攒下的信笺,是可以看到泪眼婆娑,哭得连心上都疼痛。即使宋智棋在她身边,画茈也当他不存在似的,一封一封地打开那些信纸。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园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听见那些自己的啜泣声。宋智棋递了手绢过来,却被画茈一手推开。
眼泪滴落在信纸上,糊了那些墨水,画茈小心地擦干墨迹,看着已经糊了的字体,纸张轻飘飘地,连着水迹黑糊糊的一片,像一颗迷茫的心,看不见前方。
二哥如今远在大洋彼岸,遥隔千里,就剩这信中的牵挂。而这些信隔了半年之久,才出现在她面前。他应该不知道妹妹如今已是人事全非,不再是那方家的人。信中的只言片语,都带着浓浓的担忧。本来妹妹在方家庄就已经挺让人担心的,如今又摊上这宋督军的事情,只怕哥哥知道了,只会更加地着急。
可是事实已是如此,除了向前展望,难道,还要怨天尤人吗?
画茈咬紧牙根,默默地收起片片纸张。
“杜孜轩是你二哥?”身旁的宋智棋突然说。
画茈只是轻微地点点头,不愿过分地答理他。
“我们见过,有一两次了。”宋智棋说得很轻,但毕竟,画茈还是听到了。
“他是个人才,总理大人对他也有兴趣。”宋智棋还是说得很轻。
画茈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像是个不好的预兆。
“没想到他是你哥哥。”宋智棋说着突然笑起。“真是有缘。”宋智棋已经凑到了画茈的身边。“你别太担心了,如果你想念他,我可以派人去把他找回来的。”宋智棋不管画茈的挣扎,将她抱起,往内屋走。“窗边风大,你最好不要待太久,这样对身子不好。”
画茈被他安排在了床铺上,盖上被子。
“你最好也少和敬书的那帮人接触,如果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帮你找。你想要什么都行的。”
画茈闭上眼不再看他。也许心里对刚才的信笺还是有些心悸,无法再承受过多的事情。但宋智棋说的,认识二哥的事,像是一根刺扎上了心,刺疼刺疼的。
不要再有变故才好。毕竟这世上,二哥是唯一的亲人了。画茈眼里淌着泪花,水珠糊在了被子上。
雪花飘下的冬天,又是那个十二月底的圣诞节。
宋敬书还是带来了葱绿的松树,摆在阁楼里,还挂上了铃铛和小玩意。画茈的肚子已经有些负荷,走路慢吞吞的。宋智棋每天不常见人,和宋敬书的接触,成了画茈唯一可以见到的外人。
宋敬书已经毕业,但他放弃了留洋的机会,回到了上海。他也到周校长开办的学校里教书,只是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他和宋智棋之间经常为了这个问题吵闹,但宋敬书就是不走。这问题,似乎也成了他们两人心中的芥蒂。但宋敬书的我行我素,还是让宋智棋无可奈何。
圣诞节过后,某一天,一封信让画茈的心头蒙上层层的忧愁。
二哥要回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害怕?又如何,向他解释这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