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他脸上的犹豫，消失了，语调有些坦然。画茈打量着他的表情，她只看到，像是真诚。她肯定了，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笑容，随着她的点头，重新回到了脸上。
走上西灵山的路并不平坦，虽然也有石阶，但路边的杂草都长出了石阶之外，画茈今天穿上裙子，感觉有些扎脚。一路往上，画茈看到了路旁安安静静躺着的一个个墓碑，雨花中的字体，有些朦胧。山上的墓地修地不齐，所以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像是丛林墨绿中，一点点不对称的灰。
画茈知道镇里的祖辈，很多都在这里选址安葬。她的爷爷，还有方家老太爷，都葬在此山。那是接近山顶的一处宽敞平地，两家的墓台，紧紧相连。
方祈刚在前头领着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那片平地之前。他停住了脚步，转回头，看着画茈。
“两家老人，都在这个地方了。”
画茈走近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她没有回应，只是越过他身边，走到自己爷爷的墓前。那些墓碑上的红字，显显地有些抢眼。墓碑前散落的枯黄树叶，让整个的墓台，显得有些萧索。她放下雨伞，双脚跪下，用手轻轻地拨弄着那些树叶，将它们扫到一边，然后轻轻地用手捧起，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来回几次，将那些树叶，收拾完。她又看到了有几根细细的杂草已经从墓碑上长出，她轻轻地扯动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草心，将它们连根拔起，将这些细细的杂草拔完，她又用手捧着，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清理完碑前的枯叶和杂草，那墓碑，干净了许多。
她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知道方祈刚一直在看着她。她没有理会他的眼光，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方祈刚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也走开了。然后她看到，他走到方家老太爷的墓台前，像她一样，也在整理枯叶和杂草。
雨丝静静地飘着，画茈感觉身上的衣裳，有了粘稠的感觉。想是那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
方祈刚很快就收拾完了那些杂草和枯叶，他在幕前，叩拜了三下。然后，走到了画茈的身边，蹲下来看她。既而，也双脚跪下，叩拜了三下。
做完这些，他和她，并排坐在了两家墓前共有的草地上。往前一眼望去，那隐约于雨中的山，连绵不绝。烟雨中的山色，就像泼散了的墨水，润湿开来。
时间静静地流逝，没有人开口。想是要打破这沉默，方祈刚率先，开了口。
“这鸳鸯佩的故事，我听我爷爷说过了。”
“是吗？那你们家的鸳鸯佩呢？在哪？”
方祈刚有些愕然，他转过头，讶异地看着画茈。既而，他低下了头。
“之前，我已经给回我的母亲了。”
画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画茈握紧了手，那些身上的湿意，让她感到有些寒冷。
“因为，我不想去履行这个约定。”
方祈刚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对面的绵延群山，大喊一声。响亮的回声，像是回应了他的激动，延续了许久。
等回声渐渐消失了，方祈刚复又坐了下来。他的心情，像是已经平复了，他的语调，没有再那样的激昂。
“我的事情，你都该听说了吧。”
“你是说……”
“是，我已经结婚了。”他没有看着画茈，眼睛望着远方，“所以，我很矛盾。”
画茈站了起来，重新拿起雨伞。寒意凉透了她的身体，她一阵一阵地打着颤抖。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跟他来这个地方。
“你没什么好矛盾的，我跟你一样，也没想过去履行这个约定，所以，你大可放心。”
画茈感觉那颤抖的身体，让她有些晕眩，凉意像是已经倾入了她的脚心，让她站立不稳。她的脚，一阵一阵的发麻。她的气息，有些急促了。
“我矛盾，不是因为我不想履行……而是……”
凉凉的感觉，从脚心传到了头上，画茈已经不感觉到寒冷了，那凉意，渐渐地变成了热度，侵袭着她的脑袋。
她似乎，听不清楚方祈刚后面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