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哭天抢地,方王氏一直喊冤的痛哭声,吵得到处不得安宁。
画茈感到从眼皮的累,到身体的疲惫,再到肚皮上,空荡荡的坠滞感。
血流了许多,脸色苍白如雪,黑墨的天空,到处都是灰色的。她喜欢看这些颜色,正如她一直穿在身上的紫衫袄裙。只有鸳鸯佩的光,泛出光影,很浅很浅地印在墙上。
闭上眼就是辣辣的痛,眼泪是不是早就流干了?再哭也哭不出来,血?还是泪?流在白纸一般的脸上,早就将她从心里,榨干榨尽。
才三个月大的孩子,悄无声息地,走得默默无声。
那个瓷盅,被打碎在地上,那些刺鼻的药味,弥漫着空间。
“冤枉啊,大姐,你就是给我一千个胆我都没胆量去害这方家的血脉,何况我何苦要造这孽呢,我也想方家快快有后,可以继后香火,我就是……就是害了我自己都不会去做这种缺德的事。冤枉啊……”
凄厉的哭声像鬼嚎一般,方王氏早被方林氏绑在尚竹院天井中间,用家法伺候,严刑逼供了。
“这瓷盅,明明就是你遣人送来的,还想砌词狡辩?难道,还有人想嫁祸你不成?”方林氏自从知道这益母草的事,就已经变得分外地,怒上心头。
“我……我……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方王氏带着那哭腔,说得颤颤,“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的,大姐,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就算是我做的这事,还要做得如此光明正大,难道我都不要命了?难道还要让大姐你来逮个正着?明明白白地,这下药的人,就是要让我不得好死的,这不是嫁祸,还是什么?”
鞭子声小了,渐渐消失了。
“你这药,从哪来的?”
“不就是镇里泰安堂抓的,还是那个刘大夫开的方子……”
鞭子声又大了,还伴着方王氏凄厉的叫声。
“你无缘无故地去抓什么药,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还不承认!”
“冤枉啊,大姐,我真是冤枉的……”
等到鞭打声小了,方王氏的哭喊声,也小了。
“把她拉下去。”方林氏那把冰冷的声音,在最后的静默中,突然扬起。随后,方林氏回到了画茈房里。
“你本该有所警戒的,怎能如此疏忽?”
画茈睁不开双眼,在床边留下的月光,照得地上白如霜。
“我又怎会知道,在这沁芳园里,也有如此危险的境况?”
方林氏狠狠地握紧拳头,重重地锤击在屋子中间圆桌面上。她望着画茈无力地坐下。
“每次都要失望,你让我怎能承受得了!”
“太太,这少爷和少奶奶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方林氏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开口安慰。
“年轻?”方林氏瞪圆了双眼,“这祈刚都已经二十八了,要是别人,早就儿孙满堂,就是他,就是他,如今,还是不紧不慢地,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方林氏握着手绢,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画茈闭上眼,不再看她,那累了的头脑,再也装不下这些压抑的东西了。可是这时候,方元还是来了。这又让画茈,再一次感到恐惧。
“不好了,太太,少爷,出事了。”
“怎么?”
“少爷回来的时候,那车……那车……”方元说得,泪眼婆娑,“少爷的车,在山道上,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