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画茈第一次到方家祠堂里的库房。
阴暗的房间,点起蜡烛飘起的光晕,一圈一圈在面前晃动。光,照过每一处,每一处的强烈照耀,每一个极致的炫耀,这库房里存放了这一百多年来方家制作过的所有瓷器精品,这耀耀生辉的库房,装在玻璃盒中的合欢瓶,还是一样的耀眼。那缺了一半的瓶身,明显的有些孤单。那看似落寞的情绪,为了它另一半的失去,在这黑暗中,有着无限的感伤。
方林氏用钥匙打开玻璃盒。她的表情凝固了。
“将瓶子抱出来吧。”方林氏的声音很微弱,她让开身子,这话,是在对画茈说的。
“我?”画茈感到十分的诧异。
“是。你把它抱出来。”方林氏的话加了些强硬。
画茈举起手,有些犹豫地,将手伸进玻璃盒。接触到合欢瓶的瞬间,她的心,在颤抖。瓶身的细腻和圆滑,那在光晕中的璀璨和闪耀,画茈强迫自己镇定,将瓶子抱在了身上。
“去吧。”方林氏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
烛光像孤独的一抹颜色,在这些璀璨之中,凄冷而清绝。库房里的寒风从门口吹进,阴深深的冷漠,没有来由的,穿过画茈的身体。
雨还是下得很大,车窗被雨滴嘲弄得淋湿一片,看不见窗外的街景。身边的汪绿菡,从早上就一直地沉默,如今她也是看着车外出神,不发一语。
沉默像是可以侵蚀人心的,画茈感到心上撕裂的疼痛。
“最近有二叔的消息吗?”画茈看着汪绿菡,打破了寂静。
“有。”汪绿菡还是看着车窗外,“他们说,祈和被打得浑身是伤,就因为这家伙拒不肯承认那些大烟的事。那个倔强的东西,就不知道要保护自己的。”汪绿菡说得面无表情,脸色一点不变。
打破沉默似乎是多余的。画茈感到懊悔了。
还是沉默。
驿馆外的迎亲队伍都躲到了屋檐下,三三两两的人堆在一起,画茈和汪绿菡,还有方元和袁司承,四人从走廊穿过,雨滴溅起水花,画茈抱着合欢瓶,用手挡住了喷溅在合欢瓶上的水珠,衣袖都湿了。
驿馆里住的都是宋家的人,走廊上站满了穿着军装的兵士,一个个表情严肃,手上执着枪支。一进中堂大厅,中间雅座上坐着的人,悠闲地晃动着手上的怀表。身旁是被两个兵士压着坐在椅子上的方祈刚。方祈刚看到他们一行人走了进来,表情惊异,他动了动身子,很快又被他身旁提着枪的兵士按住,纹丝不得再动弹。
画茈看着他惊慌的表情,回了他一个微笑。她抱紧了身上的合欢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