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渔家傲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欧阳修《《蝶恋花》
牵牛花顺着栅栏攀爬了一圈又一圈，风轻轻一吹，牵牛花就会东张西望。溪水把周围的杂草全部拔掉，牵牛花笑开了花。
溪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畅快地喝完一大瓶，随后把剩下的放回冰箱。关冰箱门的那一刻，溪水才看清上边贴着的一张黄色便利贴，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小字：
“阿飞鸡蛋卷教程：一，材料：面粉60克，香葱一根，鸡蛋一个，盐少许。二，做法：能切的全部切碎，放到盆里，放2-3茶匙的水，注意一定要慢慢加水，把东西搅拌均匀。三，拿出平底锅，刷薄薄一层油，倒入搅拌均匀的糊糊，至金黄即可出锅。切记：关闭电源。”
溪水看着只想笑，怪不得人常说，“人如其字，字如其人。”阿飞写的字长长短短，歪歪斜斜，仿佛每个字都像极了他。
溪水利利索索地就做好了鸡蛋卷，溪水很聪明，很多东西，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她虽然一直盯着阿飞做饭的背影发呆，实际上，做饭的过程她全部看在眼里，像做鸡蛋卷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吃完饭，溪水又开始打扫卫生。一切整整齐齐之后，溪水拿出一本书，开始在窗台前看书，窗外阳光明媚。溪水特意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耀进来。
一个人的家，多少有些冷清。溪水看书看烦了，开始上网，手机丢到大海里了，只能用电脑看，她查了一些资料，无意间看到一部电影，《101次求婚》，溪水自言自语道，“我哥们儿演的真好。”
准备午睡的时候，溪水听见了外边的汽车喇叭声，溪水出去一看，是小影的妈妈，小影妈妈说：“我今天休班，正好要去市里买点东西，溪水，你要不要一块去？”
溪水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小影妈妈把溪水放在一家理发店门前，自己开车走了。她跟溪水说：“溪水，等会儿你弄完头发，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溪水说：“我没有手机。”
小影妈妈说：“公用电话会用吗？”
溪水点点头。
小影妈妈把自己的电话写到一张纸上，递给溪水，溪水弄了好几遍，才把那张纸叠成整齐的四边形。
店员热情地跟溪水打招呼：“美女，理发还是烫发？”
溪水说：“我不是美女，我是溪水。”
店员愣了三秒，然后笑着说：“溪水，你想怎么弄？”
溪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红色的长发，“把头发给我染成黑色吧。”
店员摆弄着溪水的头发：“溪水，红色挺漂亮的，要不，还是别染了吧。”
溪水摇摇头，“我就要黑的。”
染发时间太长，溪水都快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溪水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黑发披肩，确实比红色顺眼多了，可是，溪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再给我剪剪吧，就到这。”溪水用手比划着。
“刚刚到你胳膊的这个纹身。”
溪水点点头，“嗯，就是这。”
小影妈妈带着溪水去吃火锅鱼，看到溪水的黑头发，小影妈妈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溪水的头发：“还是黑头发更好看，很衬你。”
溪水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脸微微变红。
火锅鱼很好吃，小影妈妈觉得有点儿辣，溪水觉得刚刚好。
傍晚回到家，溪水正在洗衣服，小影站在门外喊她：“溪水姐姐，你在家吗？”
溪水擦干手，跑出去给小影开门。
小影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腰间还系着一个蝴蝶结。
溪水问：“小影，是你自己系地蝴蝶结吗？”
小影说：“不是，是妈妈弄得，我自己不会。”
溪水轻声感叹道，“哦，好漂亮。”
小影没听清，以为溪水在跟她说话。“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溪水摸了摸小影的脸，温和地说道：“我说你的蝴蝶结很好看。”
小影说：“我也这么觉得，哦，对了，溪水姐姐，我的饭盒是不是在你这？”
溪水突然想起来，那天小影妈妈给送来的鸡翅，就是放在粉色饭盒里的，溪水把它洗干净，放在了橱柜里。饭盒和橱柜融为一体，溪水觉得它摆在了最适合它的地方，可是，溪水忘了，这个饭盒不是自己的。
溪水给小影拿出来，小影突然问道：“姐姐，你现在有空吗？我作业有不会的地方，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溪水说：“没问题，你拿着作业来我家吧。”
小影高兴地手舞足蹈，她一蹦一跳地回了家。
一开始，溪水给小影讲英语语法，小影听的迷迷糊糊，溪水又讲了一遍，小影还是不懂。小影抱怨道：“干嘛要学这么多语法，英语吗，会说就行了，一直考来考去的，以后都没什么用，倒不如学学口语，这样还能跟老外交流。”
溪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说道：“那我给你听写几个单词吧？”
小影说：“好啊。”
小影把本子翻到干净的一页，溪水开始读单词，“perfect，”小影想了半天，好像不会。“next，”小影瞪大眼睛，“姐姐，这个单词我好想也不知道。”
溪水愣了，“小影，我还没读呢，next的意思，是下一个。”
小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说呢，就觉得不熟悉。”
溪水说，“小影，我给你讲讲数学题吧。”
溪水给小影讲了好几遍，最后才发现，小影根本不认识数学符号。
小影说：“姐姐，我知道你累了，我们歇会儿吧。”
溪水无奈地说道：“那好吧。”
溪水给小影拿了好多零食，两个人坐在木质地板上，开始吃东西，溪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饿，她吃了很多饼干，还有薯片。
小影也累了，她也吃了很多零食。
吃完以后，小影突然提议道：“姐姐，我们看电视剧吧。”
溪水说了句“好啊。”然后把遥控器递给小影。
溪水对电视不感兴趣，又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只好陪着小影，小影一看电视就来了精神，溪水却很快睡过去了。
不一会儿，小影叫醒溪水，“姐姐，你家里来人啦。”
溪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觉得自己看错了，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的确是她爸爸。
溪水的爸爸很生气，拉着一张脸，怒视着溪水。
溪水像没看见他一样，慢条斯理地给小影收拾好东西，然后送她回家。
回到屋里，溪水爸爸正在看溪水的书架，他变得更加愤怒。
“小言，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整天就知道看这些闲书，你不要忘了，当初我答应让你一个人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你学习，你已经失败了一次，怎么就不知道知耻而后勇的道理呢？”
溪水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是羞愧的低着头，她有一肚子的委屈，却永远说不出口，她只能让自己像空气一般，没有存在感的存在着。
“你明天必须跟我回去。”溪水爸爸严厉地呵斥道。
溪水懒懒地回应一句，“我不回去。”
“我说的是必须，我跟你妈妈为你操碎了心，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从头到脚，像个流氓少女。”
溪水再也不想说话，心碎的痛苦让她变得有气无力，她刚刚染回来的黑头发，故意遮住的割腕痕迹，纹身，溪水爸爸根本没有注意到。
“对，我就是个流氓，不学无术，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的功劳。”
溪水的爸爸被彻底激怒了，他扬起那只有力的手，举在空中，眼睛里全是怒火，胸口的喘息很剧烈。
溪水撩起自己右边的头发，把脸迎上去。
“啪”的一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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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醒了，头昏沉沉的，她看到了洁白的墙，洁白的床，洁白的被子，还有洁白的纱布包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都说，打人习惯了，容易上瘾。而割腕也容易上瘾，溪水可以不吸烟，但是割腕却控制不了。
溪水看见了魔鬼，魔鬼烟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溪水觉得，魔鬼的眼泪比魔鬼的笑声更可怕。
魔鬼说：“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你就自生自灭吧，反正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的钱都够你好几辈子的了。”
溪水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有听见。
魔鬼问医生：“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刀口恢复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溪水看到日历，才知道自己在医院躺了三天，今天刚好周五。
溪水把纱布拆下来，看到了半个红色圈圈，溪水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傻，割腕一半就行了，用不着画圈圈，手腕正面好像没多大作用。
阿飞看到溪水的手腕，还有染着红色血印记的纱布，手里的袋子掉到了地板上，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滚了一地。
溪水抬头看着他，然后低下头，开始捡马卡龙。
阿飞一把抱住溪水，眼里闪出了泪水。
溪水挣脱开，她哭着说：“马卡龙掉了，你赶快捡起来啊。”
阿飞半跪在地上，认真的捡着，他捡起来之后，放在溪水跟前，“溪水，你看，全部捡起来了，你不要哭了。”
溪水轻轻地抽泣着，拿出一个黄色放在嘴里。
阿飞说：“脏了，不吃了好吗？”
溪水摇摇头：“地板很干净，我每天都打扫。”
阿飞给溪水消消毒，然后重新包扎了一下，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板上。
溪水说：“现在成五个半了。”
溪水说的话，阿飞从来没有怀疑过。溪水说那是天生的，他真的信以为真，溪水说，颜色随着心情而变化，他也信以为真。阿飞没有想过，色彩的掩藏下，居然是刀痕。
看到脆弱的溪水，阿飞难过极了，看着溪水，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溪水，你真地很傻，傻呆呆一个。”
溪水说：“你给我起绰号上瘾了吗？一会儿天然呆，一会儿小呆呆，现在我又成了傻呆呆。”
阿飞笑着说：“嗯，以后不变了，你就是傻呆呆吧。”
“我们傻呆呆想吃什么？傻大个给你做。”
溪水想了想，“就鸡蛋卷吧。”
阿飞问道：“我给你写冰箱上的那个看了吗，还没学会？”
溪水使劲瑶瑶头，“太难了，我就说我学不会。”
阿飞说：“难就算了，我在教给你点别的。”
溪水说：“别的我也不会，要不你天天给我做饭得了。”
阿飞说：“我也想啊，可是，我还得上学，要不这样吧，我把电话留给你，你以后想吃什么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教你。”
溪水瞬间眉开眼笑，“好啊。”
阿飞把自己手机给溪水，“你先用着这个，回头我给你买一个。”
“溪水，你还想吃什么菜？”阿飞问道。
“嗯……绿色的蔬菜。”
“好嘞，马上就好。”
看着忙碌的阿飞，溪水忽然感觉，会做饭的阿飞很帅，很有魅力。
桌上全是绿叶菜，荤素搭配，溪水开心的吃着：“真好吃，阿飞，怎么办，我觉得我都离不开你……做的饭了。”
溪水抿着小嘴，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阿飞，可阿飞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只要有空，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溪水心想，真是个傻子，“可是，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你就不会有时间了？”
阿飞挠挠头，笑着说：“你不都说了么，谁会看上我啊？”
溪水点点头，心想，算了吧，这个傻阿飞是真的听不懂。
阿飞看着溪水，问道：“傻呆呆，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溪水满嘴都是饭，塞得鼓鼓的，“反正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阿飞轻声“哦”了一下，有些郁闷。
溪水笑笑，没有说话。
“又是周末了，我们明天在木姿转转？”阿飞问道。
溪水说：“你的诗背的怎么样了？”
阿飞说：“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怎么样？”
溪水撇撇嘴，“不怎么样，我是问你顾城的诗？”
阿飞说：“我知道，刚才就是故意逗你呢。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溪水用力拍了一下阿飞的头，“应该？还差不多？你是不是想死啊？”
阿飞说：“那明天你考考我吧。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溪水说；“赢了再说吧，你要是输了我就把你脑门儿弹出花。”
阿飞说：“傻呆呆才不会这么无情呢？”
吃完饭，溪水和阿飞并排着坐着看电影，还是《101次求婚》，溪水说，“看，男主角就是我哥们儿黄渤演的。”
阿飞表情极度认真，想了很久，突然开口道：“你哥们儿好像比你大很多。”
溪水笑的差点岔了气，“对啊，谁规定哥们儿就一定要年龄相仿。”
这次溪水没有枕着阿飞睡着，她把阿飞送出门，目送他走在林荫大道上，阿飞转过头，笑着说：
“溪水，你的黑色头发很好看。”
“啊，还有，长度也刚好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