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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临江仙

第十四章临江仙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仓央嘉措

新一期的《魅力电影》,叶言没有评论哪一部电影,而是写了一篇随笔,叫做《论品行之人上人,古代纳兰为第一,现在唯有张国荣》,文章有些伤感,毕竟二人早已不在,大概就是好人不长命吧。

杂志社的同事纷纷拍手称赞,文章写得很好,果然是有才有颜的叶言,其实,说实在话,大家都很佩服叶言的文笔,只不过,社会风太大,容易成为墙头草。

同事聚会,叶言去了,她很放得开,大家瞬间喜欢上了她,大家越是这样,她越感觉孤独。

叶言把这篇文章放在微博上,有一个名叫“为你钟情”的人,给叶言留言,说她的风格很像自己的一个朋友,叶言简单回复了一下,死开。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叶言坐在办公室,看着刘亚仁的《思悼》,电影还没到一半,叶言已经哭得不行,多年以来,积压在内心的痛苦,瞬间如山洪暴发,随着电影的结束,叶言也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父母果真没有再打扰她,没有电话,没有问候,仿佛叶言对他们来说,从来都是陌生人。

叶枫找到叶言,他把叶言抱在怀里,任由她放肆的哭泣,叶言的脆弱,除了阿飞,只有他懂。

叶枫说,叶言,你以前故意抽烟,纹身,倒是很像个小白兔,可现在,你穿着白色连衣裙,一说话,很像个痞子。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叶言说,你懂个屁啊。

叶枫说,对,我是懂个屁,不过,你懂得也不比我多,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一趟吧,看看你父母,我叔叔和婶婶,他们很担心你,一直问我你的情况,是他们一再嘱咐我,让我把你弄到我眼皮底下,好生看着你,别让任何人欺负你。

叶言看到了父亲的白发,母亲的皱纹。父母看到叶言回家,忙里忙外,又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处处谨慎,生怕叶言不高兴。

叶言回到CD,不是一个人,是和父母,在叶言的劝说下,他们决定来CD定居。

叶言没有立马从叶枫家中搬出来,和父母一块住,她还需要一些时间。等安顿好父母后,叶言订了一张回江由的机票,她想去看看琪美,琪美的墓地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琪美最喜欢山水天地的自然风光。

在琪美的墓地前,叶言想到了猪脚,猪脚说,他会一直等着琪美,追到琪美是他这辈子最伟大的事业。可猪脚还是没能坚持下来,他放弃了,在最恰当的时机,有个女人走进了猪脚,猪脚的世界再也没有琪美这个最伟大的事业。猪脚终于明白,芸芸众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一份伟大的事业。

在穷人面前谈理想,不是卑微遇见王老五,而是大粪遇见卡布奇诺,贫瘠的内心世界,是永远都滋生不出饱满果实的。

人生就要踏踏实实的活,抬头看天,低头看路,错过你,遇见他,说再见,笑别离,淡看一切风雨。

想起猪脚,叶言还想到了《摩登家庭》里的一句台词:Youpushpeopleaway,sowhentheyleave,itdoesn'thurtthatmuch.你故意疏远别人,这样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难受。

琪美用尽刻薄尖酸的语言伤害猪脚,可是琪美内心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琪美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爱情成了琪美的全部,她可以接受那个男人从自己暧昧的对象变成别人的老公,自己从来不被承认。她可以耐心地等着那个男人一次次忽然的来去无踪,可以坚定地相信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却依然娶别的女人。

当你一再被你深爱的人所伤害,你会绝望到失去自我而死亡。而死亡,成了逃避痛苦的唯一方式。

2014年,冬天,特别冷。

呼啸的北风恣意地席卷着苍茫的大地,鹅毛般的大雪厚厚一层,覆盖了街道,埋葬了人们的温热的心。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琪美找到了一份银行前台实习的机会,和一大批初入职场的实习生一起,为自己的小生活打拼。

一开始,琪美从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直到又一次,琪美因不服上司对自己无端的指责,当着众多实习生的面,琪美和上司大吵一番,上司很没面子,于是决定开除琪美,就在众多实习生等着看琪美狼狈卷铺盖走人的场景时,他却在背后悄悄找到了那个上司,以自己是行长儿子的身份跟上司三言两语了几句,结果,琪美没有走,反而得到了上司的主动道歉。

他成功引起了琪美的视线,他发现琪美并不是表面上叱咤风云的霸王花模样,而是一个内心温柔贴心的小女人。琪美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称职的贤妻良母。

他说,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有福气,可以娶到如此漂亮,温柔,善解人意,聪明大气的你。我女朋友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琪美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自己,她甚至感觉自己从精神世界到外表皮囊,没有任何瑕疵。可是,琪美不知道,只有在他眼里,她才是这么完美,琪美更不知道,从会说话的男人嘴里说出的话,一般保质期都不会太长。

可怕的谎言会让一个人迷失,而深陷其中的人,却觉得自己清醒得要命。

琪美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他也只这么说。可是,他却一再越线,他会把琪美逼到角落里,用力抱住她,一次次的亲吻她,琪美很抗拒,他说,你怎么这么小气。琪美想不明白,这叫小气?

他说,我会分手的,我已经离不开你了,琪美。其实,琪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琪美拖着劳累一天的身体,瘫在床上,困得眼都睁不开,却依然坚持和他视频聊天,聊到深夜,琪美意犹未尽,他却说,琪美,你太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如果琪美先说挂断,他就会说,算了,看来你不愿意陪我说说话。

他说,琪美,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适合你,你这辈子是逃不掉我了。

当依赖一个人成为习惯,你就会发现,戒不掉的毒,上了瘾的想念,在心间发作,痛苦难耐。

实习期结束,琪美终于知道,他所谓的女朋友,是一个没有办过婚礼但已经订婚的未婚妻,琪美再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不是陈世美,虽然心里住着西门庆。

有一次,他看到了猪脚给琪美发过来的短信,他很生气,逼着琪美一次次的给猪脚回短信,内容出自于他口,经过琪美的手,伤到了猪脚的心。

他说,我不是刽子手,剑在你琪美手里。琪美说,你说的对,你是中原一点红,我是屠夫,虽然结局都是一样的。

后来,他开始厌烦琪美的依赖,以前他夸赞琪美的优点瞬间变成了她致命的缺点,琪美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好像什么都不是。他只说了两个字,暧昧。就因这个字,琪美伤心不已,他却依旧不依不饶,他去百度出这个词的意思,给琪美截屏过去,多正常的两个字,说明我们关系不一般呢,只有最亲近的人,才配用这个词。有问题的不是这个词,而是你,你就是想吵架了吧,可是我很累,先这样吧,晚安。

才八点半,就晚安了。

琪美想到了杨丞琳的《暧昧》: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何时该前进

何时该放弃

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暧昧让人变得贪心

直到等待失去意义

无奈我和你

写不出结局

琪美发现,他似乎不似以前那么有耐心,聊天的时候故意激起琪美的不开心,把罪过转嫁到琪美身上,他就可以安然撤到大后方。他还说,琪美,你可以找一个适合你的人。

婚后,他还是去找琪美,琪美狠不下心,她很想变成吸血鬼,关闭内心,这样还可以在暂时失忆的情况下,顺手拧断他的脖子。

没有永久的爱,只有持久的恨。

也许,琪美在高空坠落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2016年,春夏之交,琪美离开了这个世界。

爱情是等不来的,叶言如果还抱有幻想的话,她一定是毒入骨髓了。江由这座城市,琪美,猪脚,轩哥,溪水,阿飞再也不见了。

2016年,秋,此刻,木姿。

走进林荫大道,李奶奶不再开超市,她随着牛牛的爸爸妈妈去了江由市里生活,王爷爷身体不好,小女儿把王爷爷和王奶奶接到了国外。剩下小影一家独居在此,小影长高了,更加漂亮了。

见到叶言,小影哭了,她说,溪水姐姐,你一走就是三年,怎么就不回来看看我们呢?

叶言说,我怕见到你们,我会哭出声音。

吉祥和元宝,摇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屁股一扭一扭地跑到叶言跟前,叶言把大了好几圈的元宝紧紧抱在怀里,感觉看到了元宝的眼里的泪水。

小影说,溪水姐姐,下个周末,我要在江由海边,举办钢琴演出,你一定要来啊。叶言点点头,山无棱,天地合,不见不散。

“叮铃铃”,屋檐上挂着的风铃,羽毛随风摇曳,铃声清脆,声声入耳。

一切似乎没有变。

叶言把元宝放到沙发上,开始打扫屋子,等一切焕然一新,她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听极了。

叶言把刚买的食材塞进冰箱,冰箱上还贴着鸡蛋卷的做法,歪歪扭扭的小字,厨房里整齐的摆放着阿飞买的电器。叶言迅速给自己做了一份鸡蛋卷,还不错,怪不得叶飞一直拉着自己,说要吃鸡蛋卷。

顾城诗集,叶言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这一次,叶言把它拿出来,放到书架上,少了一本书的空隙,终于圆满了。

物归原处,一切尘埃落定。

叶言发了一条微博,“你故意拖长你的背影,只是为了不愿告别,可是,你转身的一刹那,就注定了别离。”

“为你钟情”又是一番诚挚的评论,叶言翻看之前自己的微博,开通两个月以来,总共就不到200条,从第105条开始,“为你钟情”就开始点赞,评论。私信过几次,都被叶言无情的骂了回去。

叶言最讨厌,有人说别人跟自己的风格很近,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什么风格,这么高逼格的词,跟自己完全不沾边,这个“为你钟情,”真是妄加评论,自以为是。

临睡前,叶言拨通了叶枫的电话,这周末,小影的钢琴演奏,你不来,也得打个电话,送个祝福。

对叶言特意留下来听自己的演奏会,小影特别开心,小影说,溪水姐姐,你真够哥们儿。还有安仔哥哥,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特意给我录了一个加油视频,好开心呢。哎,不对,是不是溪水姐姐,你告诉他的。

叶言说,不是我,你知道,我很讨厌他的,这个有眼无珠的死人,居然拒绝我们美丽的小影。

小影说,溪水姐姐,安仔哥哥虽然不喜欢我,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叶言说,我能见到他儿子,要不要给你绑了,送到这,任由你处置。

小影说,溪水姐姐,那可是你侄子啊。

叶言说,那又怎么样,谁让那小子姓叶?

三年又一秋,木姿湿地,一片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没有了来往的人,显得有些落寞,孤芳自赏。遇见了叶言,似乎露出了千金一笑。

没有溪水,没有阿飞,只有叶言,叶言从花下走过,一遍又一遍,飘零的落叶,迷离的落花,孤单的叶言。

落英缤纷的季节,你说,你会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如今,你在哪里?等一个人真的很辛苦,很累。你不知道,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是如此的珍爱这个世界,没了你,活着就是受罪。

溪水躺在花瓣上,泪水流入大地,滋润了谁,又伤心了谁?

江由的海边,一架复古的钢琴,小影化作仙子,纤纤玉手,一碰一触间,美妙的旋律如同精灵,飞到了人的耳朵,落入人的心间。

叶言答应小影看完一个摄影展再走,叶言对摄影不感兴趣,可小影说,这个摄影家很厉害,出自于他手里的作品,几乎都会出现在各大杂志上,他从来不办摄影展,据说这次是为了慈善活动,特意举办的。

叶言开车带着小影,吉祥,元宝去木姿湿地,小影突然灵感大发,溪水姐姐,我想在这里弹钢琴,要不就这周五吧,就我们四个。

叶言看了看吉祥和元宝,你们有福气了,著名钢琴演奏家小影要给咱们三个独奏了。

叶言抱着元宝发微博,小影无意中翻到了一张欠条,署名阿飞,小影说,溪水姐姐,还没有阿飞哥哥的消息吗?

叶言摇摇头,没有。

他一直在我心里,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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