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般稍纵即逝,用手掐指一数,秦来雨三年的初中生活马上就接近尾声了,现在的他即将面临初中的升学考试——“初考”。又一次为学习而备战,又一次紧张的复习功课,又一次堆积如山的复习题和模拟试卷接踵而来,又是起早贪黑、挑灯夜读的节奏。这三年,秦来雨确实成长了许多。在学校里,他们当初成立的学习小组也逐渐的壮大起来,而且秦来雨还很荣幸地被评选为团支部书记,成为一名中国共青团团员。在一次当地省里组织举办的“青少年北方杯作文大赛”中,秦来雨以一篇题目为《论成功与失败》的文章荣获了此次大赛的二等奖。这些殊荣对于一直学习成绩优秀而且全身一直闪耀着光芒的他来讲,根本算不上什么。正如自己的班主任老师武卓廷所说的那样:“养兵千日、贵在一时”,只有升学考试才是重中之重,能否考上一个理想的高中学府,才是这初中三年以来最终的奋斗目标。
正值这一年最热的季节,农历的五月份,刚刚过完端午节的时候,天气是相当的炎热,浩日如火,烈焰当空,街上走着的人们各个都是汗如雨下,感觉穿一件衣服都有点多余,这天太热了,如果接连下几天雨那是多么的求之不得。秦来雨的大姑父宋金忠却在市人民医院的高危病房里躺着,大姑秦翠兰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宋香梅、宋芳华在旁边陪着照顾他。
宋金忠比秦翠兰年龄大八岁(之前提到过),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来在橡胶厂再安安安稳地干上两年就可以光荣退休了,可是由于他平时常爱喝酒,自己作为领导应酬也多,又喜欢吃家里的腌咸菜和大辣椒什么的,很少正儿八经地吃顿饭,一日三餐总离不开白酒,长期下来,不幸患上了严重的“食道癌”。癌症在当时可是一种很严重的疾病,与“癫痫病”、“白血病”、“神经病”、“艾滋病”被并称为“五大绝症”。不要说是当时的那种医疗条件了,即使是放在医学如此发达的当今社会,也未必能够有什么良好的医疗办法使其得以康复。所以,这个消息对于全家人来讲,无疑是一个最大的噩耗。
宋金忠的儿子宋建军,是在秦来雨考上初中的那一年应征入伍的。在宋建军入伍当兵的这三年,宋金忠由于自己的儿子不在身边,常常饱受思念之苦,正所谓“儿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这个世界上只有狠心的儿女,很少见得有狠心的爹娘。因常常思念自己的儿子,宋金忠就把常来自己家串门的秦来雨(也就是这位妻侄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照顾和疼爱。平时没少给秦来雨买吃的和穿的,还经常带着秦来雨一起去橡胶厂的职工浴室去洗澡,见秦来雨头发长了就带着他去理发,指甲长了就亲自给他修剪指甲。因为宋金忠在妻侄儿秦来雨的身上,常常能够找寻到自己儿子小时的影子。时间一长,秦来雨和大姑父这爷俩儿之间的感情也变的越来越浓厚,简直亲同父子一般。其实,大姑秦翠兰也是相当疼爱自己的亲侄子的,毕竟自己娘家就这么一根血脉,秦翠兰文化也不高,又一直深受母亲席晓瑛那种传统封建思想的熏陶和感染,所以对自己的亲侄子更是疼爱有加,特别亲近,啥都舍得给买。说真的,当时宋建军小时候也没有秦来雨现在这种丰厚的待遇,有时候想想,这个地方的“姑侄儿”关系还真的是妙不可言,大家都看的特别得重。
本来宋建军在部队呆的这三年表现的特别出色,身体素质也非常好,深得部队领导的赏识和喜欢,上级打算不让他复员转业,要将他留在部队有意好好去培养他。可是得知了父亲病重住院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心和焦虑。想想这三年一直也没有陪在自己父亲身边,现在该是自己尽孝道的时候了,由于思父心切,宋建军就索性自己主动提出了《退伍申请》,脱下了那身心爱的绿军装,便匆匆忙忙赶回家了。
可是紧赶慢赶也没赶上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宋金忠还是在儿子宋建军未到家之前,就与世长辞了。临终之前他向厂里提出让儿子复员回来接他的班,继续到橡胶厂去参加工作,并要求儿子宋建军要从基层做起。然后托付当地的领导要为两个女儿做好将来的就业准备工作,并交代妻子秦翠兰好好的抚养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并尽快给儿子宋建军娶一门妻室,好让他尽快成家立业,担负起持家守业的重任。交代完这些,见自己心事已了,临走时就用纸和笔给自己未见到最后一面的儿子宋建军写了一封遗书,便撒手人寰了,享年五十五岁。
当宋建军赶到床前的时候,其父宋金忠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捧着父亲竭尽最后一丝全力为自己写下的亲笔遗书,两行热泪不停地往下流淌出来。只见信中写道:
“建军我儿:
见字如面。这是父亲三年来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信,请你不要太过伤心。父亲心知自己的身体已到油尽灯枯之时,针药已难治愈,特写书一封,于你交代如下三件事。
第一,当兵三年,经过部队的辛勤栽培和锤炼,相信你已经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以后持家重任将交付于你,我已嘱咐你的母亲,为你尽早择姻成家,将来好好为你母亲养老尽孝,以报养育之恩。
第二,三年之期已满,望我儿可以复员回乡,到为父所在国企去接班赴任。我已向厂内领导提出申请并征得同意,安排你从基层做起,要好好工作,努力表现,将来为厂、为家、为国多做贡献。
第三,为父深知已不能亲眼看到你结婚之情景,我儿要谨遵母亲教诲,尽早生儿育女,婚后定要与妻相敬如宾,切不可发生语言攻击或肢体冲突,若得一子,取名文彬,若得一女,取名念慈。切记切记!
宋建军看着父亲写下的临终嘱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是有生以来他哭的最为痛心的一次。人们都常常说“男人有泪不轻弹”,那是“只因未到伤心处”,再坚强的人,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纵然也有伤心落泪之时,这时的宋建军,要比退伍当天哭的更加心痛,眼泪流的更多,比起趵突泉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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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不巧的是,宋金忠出殡的这天,正是秦来雨毕业初考的第二天。天公也不作美,突然乌云密布,伴着轰轰的雷声下起绵绵细雨。大家还都披麻戴孝的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一个人去披雨衣或打雨伞的,全都冒着雨滴眼睁睁的看着宋金忠下葬。最伤心的就是秦翠兰,坐在丈夫坟前哭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迟迟不肯离开。
宋金忠的离去,给秦来雨的心里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由于心情低落,注意力也十分不集中,脑海里常常浮现出大姑父带着自己去洗澡、理发、买东西的画面,导致这次考试也非常的不顺利。果不其然,考试成绩一公布,秦来雨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获得名列前茅的优秀成绩,而是只比省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高出一分,仅仅这高出的一分,让事后的秦来雨和全家人,以及学校的很多老师和同学都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好悬呐!
经受了丧父之痛的宋建军,并没有直接去橡胶厂报道上班,而是变得一蹶不振,每日酗酒成性,并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开始染上赌博的恶习。无论谁去劝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当时在赌局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名叫王艳春,外地人,个头儿不高,说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每天浓妆艳抹的,像个妖精。宋建军和她两人之间在一起居然还相处了两个月,因为家里人感觉这个叫王艳春的根本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大家都坚决不同意,没有多久导致俩人便分手了。秦翠兰看到儿子宋建军如此的颓废,不务正业,每天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小屋里以泪洗面,偷偷哭了好多回。秦来雨天天都呆在大姑秦翠兰家陪着她,担心自己的大姑因此身体上受到影响,再来个卧床不起什么的,那可就麻烦了。就连晚上睡觉,秦来雨都和大姑秦翠兰在一间屋里,自己搭一张折叠式的小钢丝床,生怕出现个啥意外。有时候秦翠兰也担心自己的侄子晚上害怕,还曾对秦来雨说:“来雨,你如果害怕这屋是你大姑父生前住过的,你就自己搬到大屋去住,大姑一个人没事的。”秦来雨安慰着对秦翠兰回答说:“没关系,大姑,我不怕。我大姑父生前那么疼我,对我就好像亲儿子一样,我相信他晚上不会出来吓我的。你看我自己在你旁边搭的这个钢丝床不是也挺好的嘛。你放心吧,我现在也没有啥假期作业,想多陪陪你,大姑。”秦翠兰听了这话当时特别的感动,哭的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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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经外婆席晓瑛和自己的舅舅秦有根劝导,再加上宋金忠的几个弟弟也从远方老家赶过来,一起来找宋建军谈话,宋建军这才从伤心难过的阴影中脱离出来。于是大家伙儿凑钱给他,让他在当地一所学校门口开了家小饭店,生意还算过的去。就这样,此事才算慢慢的告一段落。
后来宋建军突然想要招聘个服务员,来帮自己打理一下这间小餐馆,就在门口贴出了一张招聘启事。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位乡下妹子,长的还算水灵,足足一米七的大高个,扎着个马尾辫儿,穿着非常朴素,一口当地的乡下口音,手里拎着个编织袋儿,里面全是衣服和随身物品什么的,说是自己来应聘服务员的。一进餐馆正门,就听她大声冲着里边喊:“请问老板在吗?俺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宋建军正围着个大围裙在厨房切菜呢,听到有人进来说话,就走了出来,问道:“你是……?”
那名乡下妹子赶紧接着回答:“您好,老板,俺是来应聘服务员的。”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宋建军问对方。
“俺叫刘美丽,今年虚岁二十啦。”这位乡下妹子回答说。
“你家是哪儿的呀?是当地的吗?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宋建军在围裙上擦擦手,接着问道。
“俺家是菏泽巨野县农村的,父母都是农民,俺来这是陪俺弟弟念书的,想在此找份工作落脚,一边打工一边陪弟弟读书。刚路过恁这饭店门口,听说要招聘服务员,俺就进来问一下。”这个叫刘美丽的乡下妹说。
宋建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美丽,感觉印象还不错,是个干活的人,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讲:“我这也是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小餐馆,生意还算可以,到周末就特别的忙,全是回头客儿。我就是想找个人在忙的时候能帮我招呼下客人,上上菜,收收钱,打扫打扫卫生啥的,平时也不咋累,菜啊碗啊都不用洗,就在前面呆着帮忙招呼下客人就可以了。”宋建军详细地介绍说。
“大哥,俺不怕累,碗啊菜啊都可以洗。啥活都能干,俺看您也不像个坏人,钱您看着给就可以。”刘美丽嘴里说着话,手放下行李,然后挽起自己的袖子就往厨房里走,边走嘴里边说:“大哥,您要是觉得俺还可以,俺现在就开始帮您收拾收拾。”
“哎!大妹子,我还没跟你讲完呢。”宋建军在外面喊着。
只听厨房里立刻传来洗碗的声音和刘美丽的回应声:“大哥,不用说了,俺收拾完您看了再说吧。”
宋建军坐在外面一边摇头苦笑一边低声说道:“这大妹子……”
等刘美丽把厨房和外面的客厅都收拾完毕以后,宋建军仔细一看,马上惊呆了,简直是焕然一新。看来女人天生收拾屋子就和男人不一样,具备这种才能。心里对这个乡下妹非常认可,马上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突然,宋建军说道:“妹子,可是你住哪儿啊?我这也没有地方住呀?”
“大哥,这个您不用担心,俺可以在这里打地铺。几把椅子往一起一对,俺包里有带的被褥啥的,往上面一铺就能睡。白天开门营业之前,俺提前起来收拾好便是,一点不耽误的。”刘美丽笑着对宋建军回答说。
“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大好吧?”宋建军连忙对刘美丽说。
“没关系的,大哥,您放心吧。俺就一农村人,都习惯了,没啥事的。”刘美丽回答说。
“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吧。晚上睡觉记得把门锁好……”宋建军边说,边向刘美丽介绍着餐馆里的菜谱。
就这样,这位叫刘美丽的乡下妹子就在宋建军开的这家小餐馆当起了服务员。
说起这个叫刘美丽的乡下妹,家就住在距离当地不算很远的一座城市里的农村,父母离异了。在刘美丽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着了一个外地的有钱公子哥跑了。刘美丽白天说的在当地念书的这位自己的弟弟,其实是刘美丽的后妈生的。这位继母对刘美丽非常不好,说话尖酸刻薄,平日对她非打即骂,刘美丽在家里没少挨了这位继母的欺负。刘美丽的父亲刘钊业也是个怂包,对这个刘美丽的继母居然没啥脾气,况且人家也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始终拿她没啥办法。思来想去,就让刘美丽陪着自己的弟弟到宋建军所在的这个城市来念书,这样或许对于自己的女儿刘美丽来讲会好一些。这才有了刚才应聘的那一幕。
说起来,老天爷安排什么事情自有他的道理所在。这日子一长,刘美丽还就在这家小餐馆呆住了,而且生意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秦翠兰好几次来餐馆看望自己的儿子时,见到这个当服务员的乡下妹,对她印象感觉很是不错,看着她的年龄和自己的儿子宋建军相仿,又是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心里就盘算着撮合这对儿小夫妻。其实在外边不知情的人看来,早就把刘美丽误认为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娘了,就连刘美丽的弟弟有时候来餐馆玩,见到宋建军的时候,俩人关系相处的也是特别地融洽。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日久生情,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意,这“郎有情、妾有意”的,顺理成章的在一年后就办了喜事,俩人正式登记结婚。婚后生下一女,俩人遵照当时父亲宋金忠的遗嘱,给她取名叫宋念慈。夫妻二人从此过起了小日子,开始经营起这家小餐馆,生意变得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家里的生活上也跟着有了不错的改善。
这也让宋建军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