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的时候,天气有所好转。太阳偶尔出来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还是有一股冷飕飕的风不停地吹着。
咸鱼开着车载着我和牛晓言去林美怡的老家看望她。下了高速我们进入了一个孤零零的村庄,然后把车开到一片光秃秃的坡地。
坡地旁边横卧着一排坟墓,用一堆土砌成的。上面长满了枯草,一阵野风呼呼地吹过,带来一股凄凉。
我们继续往里面走着,一座新坟静悄悄地躺在那里。坟前立着一块小石碑,上面刻着“爱女林美怡”,一张清新动人的面孔贴在左上角。坟上插着几束被风吹乱的小花纸,旁边是一棵小杨树,现在上面全是枯枝。
牛晓言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流了几滴泪,对着照片说了几句哀悼的话,放了一束从城里买来的鲜花,我清楚地听到她叫了一声姐姐。
看着眼前的墓碑,早已经热泪盈眶。我想念这个曾经走进我生命中的女孩,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林美怡正在以一个死者的身份躺在我面前,她终于在另一个地方从一无所有开始,我愿意祝福她。
不知为何,想到她心里就泛上阵阵痛楚。也许此刻,对她的怀念又重新开始了。
咸鱼站在一旁看起来表情沉重,大概是被我们的情绪触动。毕竟死者为大,这也是他应有的尊重。
我们绕道回了趟我的老家,爸爸妈妈热情地款待了咸鱼和牛晓言。妈妈以为牛晓言是我的女朋友,对她呼长问短,我们显得有些尴尬。
回城的时候,咸鱼感到头痛,我驾着车载着他们往回赶。
心情还是些许沉重。车厢里像是墓地一样,一片死寂。除了低沉的发动机声,剩下的就是微弱的呼吸。咸鱼早已熟睡了许久,我和牛晓言此刻,各有所思。
牛晓言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就像冬日的天气,霜降了以后,就一直在降温。
我和咸鱼频繁地找过她几次,开了很少的玩笑,谈了很多郑重其事的话题,大多都是关于生死的。
活着的人谈死是一件模糊的事情,死人会发生什么,我们全然不知,全是一些是是非非的猜测而已。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好好地活着,死亡永远在某一天等待着每个人,大可不必操之过急。
“活着真辛苦,非得想一些是是非非的事情,一刻也不得安宁。死人多好啊,可以对什么都置之不理,把负担丢给活着的人。我有时在想,能不能合理地活着。可人总是在不断地犯错,活着替别人承担错误,然后又竭尽全力地弥补过失。很多人都在不怀好意伤害别人,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不明白这些混账的人干这些愚蠢的事。”
“你可以换一种姿态活着,不去关心这些烂事,想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样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活着要干什么不是某个人规定的,那是我们自己的事。”
“我活着就得想这些事情,毕竟和我有关。”
“要学着改变,留不住的东西失去了就不要自责。”
“怎么去改变,变得没心没肺,那不是我能做到的。”
“为什么不珍惜有的东西,比如身边有我们,你应该感到快乐。”
“这是两回事。妈妈现在还独自一人坐在家里抹着眼泪,我总不能举着红酒和你们有说有笑,那样会不得好死。”
“那要怎样,跟着林美怡一块儿去死,一了百了。”
“我不能死,妈妈会更痛苦。”
“能不能为自己想想,我们会帮助你。”
“真的谢谢你们。”
“我们要的是你开心。”
“我很高兴。”
“当面笑一个。”
他们围绕着一个话题干巴巴地讨论了一番,牛晓言的心情有所好转。我在一旁充当了或有或无的角色。其实我想要说的有很多,只是觉得插入这样的对话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遂选择在一旁一言不发,迎合他们木讷地点头或者摇头。
咸鱼总是能找到话题和牛晓言滔滔不绝,我只是迎合牛晓言的情绪偶尔和她聊得尽兴。我们都在积极地关心一个人,咸鱼却比我做的更到位。她不开心时,我可以不遗余力地安慰,而咸鱼三言两语就能逗她开心。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区别,我觉得自己的胜算少之又少。
咸鱼的头痛并没有减轻,他甚至会感到四肢无力,经常出现视物模糊症状。我不太了解情况,能做到的还是劝他上医院,他依然坚持用药物维持。
我把酒柜的酒收了起来,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我想以后和他喝酒的机会不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