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妹妹看来你是不想帮哥哥解决问题了。”酒红头发的男生笑容渐敛,凶样毕露。
“我没钱。”她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惶恐,危险的影子随时都笼罩在她头顶,不能有一丝松懈。
“你们看我身上的衣服没有口袋哪里有位置放钱,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要你废话。”那个黄头发的男生脾气很暴躁,一脚就踹在她身上,她晃了几晃承受不住力道倒栽葱般跌倒在地,额头不经意撞到石头棱角,除了疼痛,还有温热的液体自额角滑落。
“老大,我看她是真没钱,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今天先撤,**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没有了。”零碎的脚步和咒传入她耳中,她苍白一笑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当——当——当”客厅里古董钟发出深沉之音打破了安静。林又信抬头看钟,整7点。再抬头看门外依旧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脑中闪过她被流氓围住的画面。
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感到其柔软的质感反而如坐针毡扭来扭去,胸膛里好像放了个煎锅,心在上面一颠一颠。林炎发现他的异样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不满的说:“坐没坐相。”
他顾不上理会,眼睛在钟和门口之间徘徊。
“快来吃饭吧。”阿姨把碗筷摆好,肖静翎扬声呼唤。
谁也没提林一,阿姨也没有摆出林一的碗筷,谁也没提出异议,似乎在大家眼里,人已经到齐了。
林又信坐立难安,味如嚼蜡,他突然发现家里人似乎并不待见林一,他原来以为父亲很喜欢林一甚至胜过他这个亲生儿子,可今天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一回事,父亲那种疼爱可以给每个人,而放在心头的却寥寥无几。
他忽然难受起来,那种难受不是母亲离开时那种难受,也不是父亲揍他的那种难受,也不是林一置之不理的那种难受。整颗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不能呼吸,涨得满满的那种难受,而这种难受却是为了林一。
林炎瞧见他放下筷子,关切的问:“怎么?菜不和胃口?”
他盯着筷子说,“爸爸,妹妹还没有回来。您不担心吗?”这是林又信第一次叫她妹妹。
林炎扒了一口饭态度模棱两可,“哦,她不是帮老师改试卷了吗?说不定老师留她吃饭了,小孩子不要瞎操心。”
“那是我怕你打我胡口编的瞎话,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
气氛陡然发冷。
他盯着肖静翎,“阿姨,这么晚了你不担心你的女儿吗?”执拗的死盯着这个模样光鲜的女人,必须的得到答案似的。
“又信,先吃饭。”林炎冷声打断,带着威严。
林又信固执的盯着筷子愣是没动,林炎“啪”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肌肉绷紧,积蓄力量。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刻,脆脆声从门口传来,“我回来了。”那么有气无力。
家中的阿姨急忙打圆场,笑着说:“你看,一一不是回来了吗?”扬声问林一,“一一啊,吃饭了没有?”
林一走到楼梯口背对着他们,一片阴影笼罩遮住她冷笑微扬的嘴角,猩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曲折像一条歪扭的蜈蚣。
她不愿意将这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众人面前,更怕一不小心眼眶打转的泪水会没骨气掉落。
她不能这么轻易示弱。伸手扶住楼梯扶手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不让哭腔外泄,“我已经吃过了。”不能再挤出一个字,否则就要露馅。说完,然后一台阶一台阶走上去。
林又信哪里还吃得下,望着林一脆弱的背影他暗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回家,她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关心她。
厌恶她的时候觉得她的背影不可一世,认为她好的时候又觉得她那么可怜。想对她好的时候又滞足不前,林又信好讨厌这样反复无常的自己。
林一苍白的脸出现在镜子里,手指轻轻撩起刘海露出红色的伤口,有几根细碎的头发贴在上面,她轻轻用手拨开,疼的呲牙咧嘴。
那种痛是对她固执的惩罚,亦是种警告。
刚到门口的时候她碰巧听到林又信的那番话,明显是对她的维护。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帮她说过话的无疑只有他。
她忘不了那一瞬间的感觉,感觉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流淌,涌过全身每一个角落,她好似活了过来,像人一样活了过来。
那种欢喜又像是小美人鱼用双腿走路,一个轻易的动作却要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一边疼痛一边又因为看见王子而高兴。
温暖而又刺骨!
望着镜子里惨白的面容,她暗自告诫,林一,不要保持清醒,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伤口开始凝结,暗红色的血肉模糊一团。在灯光下,呈现成紫黑色。
恐怕要留下疤痕了,林一想。
林又信晚上又梦见林一,场景是在江边,耳边全是江水拍岸嚎啕之声,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跟着江水连绵不断。
林一泪眼汪汪,哭的梨花带雨。林又信很着急,他不停地问林一为什么哭,林一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他着急伸手就想够到她,眼看就要碰到,忽然像她的身体像风一样渐渐消失,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连绵不断的江水和呼啸的江风。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来告诉他梦里的林一为什么哭的那样伤心?
林一的伤很快就被林又信发现,他扯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的质问:“谁弄得?告诉我,是谁?”
林一问的烦了一甩手负气说:“还能是谁不就是最近抢劫的那几个学生党,有本事你去找他们,人家可是比你高出一个头呢,怎么,怕了?孬种。”
“林一,我不是,我不是孬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炫目的不得了。
整个一下午林一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林一,我不是孬种。’
他该不会真去找那几个学生党吧?林一忧忡地望着天空方向,暗恨自己冲口而出的恶毒。
放学后,她鬼使神差的又走那条小路,走到一半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前方一个拐角,她趁机蹿进去,果然跟在后面的发现跟丢之后脚步也重起来,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一的心提到嗓子眼,从包里掏出把水果刀,紧紧攥着。
只要再往前一步,对方就会发现她。
只要再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手里的刀就会刺过去……
突然异声响起,像是什么扑倒在地发出那种沉闷声。
一个黑影,不对,是一个血人倒在地上,借着光亮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林又信?”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血人动弹几下,迷茫的眼睛在看见林一时骤然发亮,他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来,“林一,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不是孬种。”
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林又信的英雄事迹,讲起来好不威武,他每天托着打石膏的手在班级里讲自己如何一人挑三个流氓的壮举,百讲不厌。
于是乎他的形象在那一瞬间无疑化身为许多小姑娘心中的完美骑士,人气顿时爆满。
走到哪里都有一簇人拥着,得意之下连打石膏的手臂都抬的高高,仿佛这样做很有男子气概。
对于林一而言,那一天简直就如同灾难一般,突然间一个血人就倒在她眼前,毫无准备之下又发现那个血人就是林又信的时候,她的内心经历着挣扎沉浮。
只要走掉,任由他是死是活都与自己无关,反正他是继父的儿子,要是他死了继父岂不是伤心透顶。
林一露出残忍的笑,抬脚准备离开。
“林一,我不是孬种。”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要离开的脚怎
么也抬不起来。
真的不管他了?扪心自问他受这么严重的伤全是为了她,如果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会不会显得她恩将仇报了。
再说了,她转过头看着地上只剩下半口气的男孩子。眼中浮出她也没有注意到的温柔。他是帮她出气,直接走,显得不仗义。
最终她还是选择救他。
“林又信,”她蹲下来说,“我们就这样一笔勾销吧。”从此互不相欠。
林又信最近变得很好学,上课不再睡觉反而认真听讲起来,作业也按时完成,遇到不懂的题目不是请教同学就是下课缠着老师,连老师们也都吃了一惊,心想四班小霸王这一架打的不会连性子都转了吧。
更绝的是林又信变得不仅好学,还彬彬有礼,见了老师就规规矩矩打招呼,搞得老师反倒手足无措了。
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怎么感觉林又信打完架就跟变了一人似的。若说以前的他是头沉睡的狮子,那么现在狮子彻底睡醒了。这种说法更为贴切。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又一个重磅消息在校园里炸开——期中测试林又信居然全班第十二名。要知道以前他的成绩可都是倒数,现在一跃就跃到前二十名也太不可思议了。
连班主任都当着全班同学面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好小子,这成绩考不上高中,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无疑是往油锅里泼水,油花噼里啪啦。
众说纷纭难分真假,此时往往有些东西就会被人忽略。
答案,只有林又信知道。
打架那天他像是不要命和那些人拼命,在倒地以为自己丧命之时,他脑中闪过一个人的笑脸。幼时林一的脸和长大后的脸像放电影在脑中不停转换。
转换间,带着遗憾和害怕。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譬如,他喜欢林一。
在死亡面前承认喜欢不算是件丢脸的事情,反而有些欣慰和遗憾,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都映在脑海里,想到好笑之处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优秀,更出色,更强大,这样才能配得上她,才能保护好她。
郑重在日历某个日子上画了个圈,煞有其事写下中考两个字。
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奋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