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心踩着白云瞬间在九层塔内跑了个来回,不光看到了空无一物的第九层,还看到了已被不戒收走的第八层。
然后,他站到了这里。
第七层。
看着面前石碑上的“斗”字,默然不语。
这很难说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好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遇见自己最亲密的人,想要打招呼,却又不敢确认,而左右徘徊,踌躇不前。
猴子在犹豫,想要触摸但又怕收取不了,徒增失望。哪怕他感觉的到,自己伸手就可以将其掌握手中,仍是没有动作。
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敢碰。
石碑倒是比他热情多了,感受到袁心的气息,那种闪耀更加明显和急切。从开始的一闪一闪,金光朦胧,到后来的频频闪动,金光耀眼,恨不得直接钻入袁心的身躯。
这时,夜郎和不戒也已经赶到第七层。看着犹豫不前的袁心,夜郎长叹一声,“时也,命也。为师本来也以为,斗字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可惜,可惜啊”
不戒目光复杂地看向石碑上的“斗”字,缓缓安慰道“这样也好。大师兄有了行字决,已经很好了。”
袁心没有说话,内心里满是挣扎,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字就属于他,只属于他!
“师父,只能取一字?”
夜郎抿着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是为师小气,实是这九字同为至尊,不肯共处,就连为师也只能取一字。”
看着仍满脸不舍的袁心,夜郎不禁安慰道,“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们随我上楼吧。”
一人一猴点头称是。
三人盘膝坐在空无一物的第九层,夜郎面容严肃,语气严厉,“下面这项修行,九死一生,不过若能成功,可省千年苦修,你二人可敢一试?”
不戒想起那血海深仇,感受了一下今生微薄的法力,“师父,我去。”
袁心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自是连连点头,“去得,去得。”
“好!”夜郎朗声一笑,“记住秉持自我,照见己心,切莫沉沦。”
说罢,长袖一甩,二人竟消失不见。
夜郎摸着自己的心,“帝一啊,十年了。”
不戒只觉身形一晃,再定身已经是他处。
“师父?”
“大师兄?”
叫了两声无人回应,不戒只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不过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
等他听到隆隆巨响,寻声而来,看见十万银甲天兵,天雷滚滚之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这是?天河!
这时,正看见一银盔银甲,腰悬宝剑的巍峨神将从他身边走过,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振臂一呼,“众将听令,随我下界捉拿妖猴!”
就在众将回应,大军开拔之际,不戒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绝美的仙境视而不见,奇珍异果他不稀罕。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肯定就在那里!就一眼,就让我再看一眼也好!
不久,不戒稳住自己的身形,痴痴地望着河畔处那泛着清辉的倩影,满脑子都是她几千年前的话语。
“你知道吗?你每次出征前我都会在一个地方看你。”
“那里有个小亭子,旁边全是细细长长的仙草”
“我就躲在那偷偷看你,真威风啊!”
“听说你要去和妖猴打仗?不要去好不好?”
“五百年吗?那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天蓬?还是应该叫你净坛使者?”
不戒留着泪一步一步走到仙子的面前,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听不到,还是忍不住伸出双手捧住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娥儿,我回来了。”
仙娥却仿佛毫无感觉,仍旧是目光远眺,望着那云层翻滚中,隐约可见的大旗。大旗上,是她心心念念的大英雄的名字。
“天蓬”,仙娥忍不住念出来。
不戒再也压抑不住,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千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不戒哪都不去,就在这守着,看着。看她是怎么日渐消瘦,看她如何彻夜守望,看她和天蓬短暂的相遇又分开。
“仙娥,玉帝答应我了,只要我这次再下界捉住妖猴,就不会再阻止我们。”
“真的吗?太好了!”
“傻瓜,他骗你们的。”不戒喃喃自语道。
“仙娥,妖猴打上天来了。这次我若能拦住他,王母就会答应了。”
“真的啊?”
“你看,这是王母谕旨!”
“那就是厕所里的屎。”不戒嗤笑一声。
后来天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不戒就陪着仙娥在这里守啊盼啊。不戒好想告诉她一声,别等了,他因顶撞玉帝王母被关进天牢了,一千年。
最后一次天蓬来的时候,没说几句,只说要下界去陪个和尚取经,回来他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仙娥竟然又信了。
“傻瓜啊”不戒就这么麻木地看着,直到仙娥身化万千星辰投入银河。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仿佛还能听到仙娥绝望心碎的声音。
“是啊,为什么呢?”不戒从小亭中走出,等我手刃如来那天,我好好问问他,究竟为什么。
感受到身体里灵力的暴增,不戒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说可以省千年苦修了。
盘膝坐下,任凭身边场景不断变换,哪怕是啰嗦和尚被一口口分食,哪怕白龙被生生抽出了龙筋,哪怕再后来漫天神佛混战,天降血雨腥风,他都岿然不动。
不戒默默感受着境界的提升,内心的杀意纯粹而又笃定。
“如来,你可千万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