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对皮彤低声说了一句‘你留在这儿,别让他们发现,我去看看”。“主人,人心难测,据我所知,普通人类一秒钟之内便有一千多个念头涌现,祸福之间,只差一线,千万小心”!皮彤不无担心的叮嘱说。少年点点头,低声说:“我明白。多谢你,皮彤”!
说罢便举步向那堆篝火走去,在三人面前十几米的地方止步,这是一个在双方心理上都感觉比较安全的距离,毕竟这是森林,一个危机四伏的所在。任何陌生人或兽的贸然接近,都会被视为挑衅或威胁。少年其实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他走到这个地方时感受到杀机越来越凌厉,如顶风而行,是以自然止步,恰好契合了这个森林规则。
其实对于人类,他向来是不怕的,虽然不是同族,但此时此地,还是让他倍觉亲切。再者,双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不存在敌对动机,作为理性生物,少年觉得对方也必能如此设想,所以尽管见到对方手持凶器,也没有面对怪兽时害怕。
他既然听不懂对方的话,自然也明白对方也肯定听不懂他的。于是先展露一个夸张得近乎浓艳的微笑,表示无恶意,然后双臂张开做出拥抱姿态,意示咱是朋友,见对方依旧虎视眈眈,便又将两个大拇指并起,连连勾动,这是哥俩好的意思。可惜对方仍然不懂,甚至露出受辱的表情,其中一个红发大汉双手持剑,向前迈了一步,宽大的剑身抬起,厉声喝问,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将他斩于剑下的架势。
少年的肢体语言也相当有限,情急之下,居然“口不择言”起来,他右手伸出,大拇指与食指相接,形成一个圆圈,其余三个手指则依旧竖着。红发大汉一怔,神色稍霁,似乎懂得这个手势的意思。少年察言观色,觉得这个手势对路了,小得意之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左手食指穿入右手圆圈中,还连续抽动了几次。
看到这个后续动作,红发大汉的头猛地向前一伸,似乎被惊掉了下巴,随即暴喝一声,巨剑上扬,篝火忽向一边倒伏,那是被巨剑掠动时带起的风所致。少年叹息一声,闭目待死,他知道,人类不同野兽,这一剑自己绝对躲不过去。
“哈哈哈、、住、、、手、、哈哈,咳咳咳、、、”,披斗篷的人忽然大笑,并及时阻止红发大汉,他笑的喘不过气来,还不住咳嗽,那一声“住手”夹在笑声与咳嗽声中也是断断续续,但是红发大汉如同接到干脆果断的军令一般,巨剑在将要斩到少年的脖子时突然凝止,如此急发急收,实属难能,何况这把剑的重量是普通长剑的十倍。
那个手持战斧的人陪着干笑了几声,似乎也没有真的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只是他们都对披斗篷的人相当尊重,是以前者不敢拂逆其意,后者宁愿不懂装懂。这是因为森林之中太凶险了,他们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打滚,不得不以杀机遮蔽恐惧,笑的功能已经退化。而披斗篷之人显然比他们更加强大,这不但能从他的令行禁止看出,从他还能在这森林中大笑也可以看出。
少年臀围鹰羽出场,两个大汉看到的只有诡异,而披斗篷者却体会出了滑稽,少年的微笑就不用说了,世界通用的友好表示,甚至连禽兽都能明白,手势也通俗易懂,只要是理性生物,无论任何文化背景,理解起来都不应有困难,偏偏两个大汉性格僵硬,锤子看世界都是钉子,丝毫不解风情,让少年的俏媚眼抛给了瞎子。不过,他最后那个手势也确实太“胡说八道”了些。
披斗篷的人停止了咳嗽,手持法杖站起身来,向少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少年哪里能听懂,两个武士这次却不约而同的露出难得的笑意。披斗篷者说完,紧紧盯着少年,见他一脸茫然,便嘲讽般微笑了一下,点点头,闭目不语,似乎在倾听什么东西。良久,他张开眼向那两个武士说了几句话。
这时皮彤的声音在少年的意识中响起:“披斗篷的是一个魔法师,我听武士叫他尼罗法师,他说冰雪法师已经离开了森林,不久之后,诸多被冰雪法师惊走的凶兽便会回归,他们也要急速离开”,皮彤停顿了一下,又说:“他刚才对你说的话全是骂人的,骂你是猪猡,鸟人,还说要将你煮熟了吃掉,我觉得这是在试探你是不是真的不懂他们的话”。
少年先是大怒,然后大惊,怒的是这个叫做尼罗的斗篷佬看似和颜悦色,原来如此阴险。惊的是怪不得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几个猛兽,原来都被那个什么冰雪法师吓跑了。少年想起自己面对一只怪兽便被追得屁滚尿流,还差点丧命,这位冰雪法师一个人既让百兽辟易,望风而逃,这该具备多么强大的威能?少年实在难以想象。
但那只怪兽怎么没逃,反而在这儿追逐那个精灵妖精呢?相必无论哪种动物,都有一两个反应迟钝或者愚蠢疯狂的家伙,所以最终才会死在自己手中。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连这三个如此强大之人面对回归的兽潮都要跑路,自己当然也要想办法保命啊。
少年心念电转,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而这三个所谓人类也让他大大失望,自己抱着亲近同类的念头前来求助,没想到他们既残暴又虚伪,让他瞬间只觉心寒齿冷。其实人类社会向来如此,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之间的差别还大,无论是谁,只要对人类的期望值过高,便早晚会在现实中体验巨大落差后的失望与幻灭,而心寒齿冷者也同样是让别人心寒齿冷的源头。
但少年生性惫赖,这种凄凉感在他心中稍纵即逝,然后一个嘴角翘起,绽出一个邪异的微笑,对那个尼罗法师亲切的说:“老狗,你这个杂种真不是人,得回炉重造,祝你全家死光光”!又转头对两个武士说:“祝你们两头蠢驴也不得好死啊,呵呵”。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神态恭谨,言笑自若,俨然是在做客之后向主人礼貌告别的光景。然后挥挥手,转身便走。
但他还是太幼稚了,也太敏感了,如果三人能让他这般自由来去,哪怕不提供任何帮助,还将他臭骂一顿,他都应该心存感激而不是愤愤不平。他不明白,这是一个力量为尊的世界,以他此时的能力,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对他予取予夺,包括他的生命。并且宰了他之后不会有任何后续影响,也不会再被提起,这不是为了隐瞒罪恶,而是根本不值一提,如同踩死一只蚂蚁。披斗篷者当然能体会出少年的善意,但他也知道瘸腿者都喜欢以善良自命,而一个蚂蚁的善意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对他来说,少年无论善恶美丑,都不值一晒,无论对他们大骂还是奉承,都无关宏旨。
阿法隆的强者会让少年明白:所谓道德,所谓法律,甚至所谓爱情,都是建立在大家的能力都差不多,且能够互相制衡的基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