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王府正厅众人已分宾主坐定,李沁儿带着小蝶缓步走来,刚迈进门便被一位年轻公子盯着看,眼神里尽是欣喜和期待。那公子的脸庞看起来还有些稚嫩,身高却高出自己不少,心中暗道此人八成便是今天来提亲的主角了。
李沁儿看了那公子一眼,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莲步轻移的缓缓走向李隆悌,在身旁唤了声父王,声音极为温婉轻柔。
李隆悌疑惑道:“周斌,本王让你去请三小姐,你怎么把二小姐请来了?”
周斌:“回王爷,这位的确是三小姐。”
李沁儿:“父王…我是沁儿呀,只是近来不知所患何疾,身子有些虚弱,如果父王没什么事的话,沁儿就回房了。”
李隆悌:“不急,这位是程老将军,这位是程家小公子程成,快快见过程老将军。”
哪知李沁儿突然故作头晕,眼看就要晕倒似的模样,暗地里却给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忙扶着李沁儿坐下。
见李沁儿这般模样,李隆悌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好在程老将军脸上并没出现什么不悦的表情。
李隆悌看着李沁儿的眼睛道:“身子弱要请郎中开药方才行。”又对周斌道:“去把东市的何神医请来给郡主瞧瞧。”
一听要请郎中,李沁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还是失策了,忙道:“多谢父王关心,方才已经喝过药了。”
李隆悌淡淡道:“哦!喝过药了啊,怎么闻不到一点药味呢?你看你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看来病的不轻啊。”
李隆悌的一通反话让李沁儿心头一惊,心头正思索着说词,哪知李隆悌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怒道:“李沁儿!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见过程老将军。”
这一声怒喝没吓到李沁儿,倒是把程府小公子程成吓了个激灵,身子明显颤了一颤,李沁儿仿佛早已习惯了,大概是儿时顽皮也没少挨训斥。
程老将军忙道:“王爷息怒,令嫒身子不适,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吧,我老程也最烦这套。”
李隆悌怒气稍缓道:“程老将军,您是不知道我这三丫头有多闹腾,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
程老将军笑道:“孩子们活泼点好啊,将来才有出息嘛。”
这时李隆悌紧盯着李沁儿的眼睛,李沁儿被这么一盯倍感心虚,不由得将脸侧到一边,不敢再看李隆悌的眼神。
李隆悌:“整天活蹦乱跳的你身子弱?还不快把脸上那玩意给摘了。”李隆悌指了指李沁儿脸上的面纱。
眼看彻底被拆穿,再继续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随手摘下面纱,起身给程老将军行了个礼,动作极其敷衍了事,看得李隆悌气不打一处来。
李隆悌忙道:“小女顽劣,都怪本王平日管教不严,程老爷将军多多包涵。”
程老将军:“王爷客气啦,听闻隋王府的三千金一向古灵精怪惹人疼爱,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也难怪我儿程成对令嫒一见钟情。”
李隆悌若有所思的对程成道:“贤侄不会是看错了吧,沁儿她有个孪生姐姐,两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本王有时候也会看错。”说完又对周斌道:“去把二小姐也请来。”
周斌闻言对李隆悌恭敬的一点头,正要走出大厅。
程成起身急道:“我不会看错的,我那天看到的就是她,我记得她的眼神,还有她身边的丫鬟。”说完指了指小蝶。
程成说得众人皆是一愣,唯独李沁儿翘个二郎腿坐在一旁拨弄发梢。程老将军轻咳一声,程成自觉失态连忙坐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李沁儿只觉好笑。李沁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忙用团扇掩了掩嘴角,不看还好,这一看竟发现程成正盯着自己傻笑,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呆子。
李隆悌见李沁儿一副慵懒的模样,脸色不悦道:“沁儿你给我坐好了,你见过哪家千金小姐似你这般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李沁儿一愣,也是十分不悦的放下二郎腿,极不情愿的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好。
片刻后,周斌领着李娴儿和她的丫鬟小芸来了,这个模样几乎和李沁儿一模一样的二姐,一举一动无不展示出了大唐皇家风范,李娴儿给李隆悌和程家的人行过礼后立在一旁。
李隆悌看着李沁儿道:“多跟你二姐学学,哪像你这般没规矩。”
李沁儿微微皱眉,暗道好吧!我没规矩,刚刚还把我错认成二姐,再说了,在自家府上还规个什么矩。
李隆悌:“程老将军,这是本王第二女儿李娴儿,让令郎再看看是不是她?”
程老将军一会看看李沁儿,一会看看李娴儿,看来看去的竟把李娴儿看红了脸,只微微垂头看着手里的帕子。李沁儿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希望那小公子看上的是二姐,这样自己就不用嫁人了。
程老将军:“老臣只听闻江湖上有对公孙姐妹长得一模一样,没想到在这王府里也有一对,今天算开了眼界了,成儿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程成也看了看,最后目光停留在李沁儿脸上道:“是她,李沁儿。”
李沁儿:“程成你不可以喜欢我的...”
程成:“什么?”
顷刻间,程成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气氛瞬间尴尬起来,程老将军更是一愣。
李隆悌笑道:“那好,这聘礼本王就收下了,按照周礼程府一年之后再安排仪仗来迎娶沁儿。”
程老将军高兴道:“那这桩亲事就算定下了,到时候我老程定找先生挑个黄道吉日,让我儿程成风风光光的来迎娶沁郡主。”
李沁儿见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大声咆哮道:“父王…我不嫁。”
李隆悌一本正经的轻声道:“放肆…自古婚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在此放肆。”
李沁儿:“可是大姐和二姐还没出嫁呢,哪里轮得到我。”
李隆悌:“姻缘这种事还讲究什么先后顺序。”
李沁儿:“父王,您不讲道理。”
李隆悌:“本王怎么不讲道理了,明年程府的花轿一到,便由不得你了。”
见李隆悌把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幸福,胸中顿时怒火冲天,一肚子的委屈更是没处发泄,一怒之下竟将团扇朝李隆悌砸去,好在李隆悌闪得快并未被砸到。李沁儿一击不中,对李隆悌使了个愤恨的眼神,提起长裙便跑了出去,一边跑就一边抹着眼泪。
李娴儿忙道:“妹妹你要去哪?”
李隆悌厉声道:“逆子,你给本王站住。”
李沁儿哪里还肯停下,这一刻只觉得父王不疼自己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感受。程家将门世家手握兵权,父王不过是想拿自己和程家联姻,巩固他在朝中的势力。想到此处心中越来越气,一口气跑回闺房收拾起行装,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家出走。
小蝶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见李沁儿正在收拾包袱,慌忙拦下:“小姐您这是要干嘛。”
李沁儿怒火冲天道:“离家出走。”
小蝶慌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说着就要抢下包袱。
李沁儿:“那就死外边算了。”
小蝶拉扯一番苦劝无效,李沁儿收拾停当后推开小蝶,小蝶往后一个踉跄,见李沁儿就要踏出房门了,一个疾步上前抱住李沁儿的腿哭道:“小姐…您要是就这么走了,王妃会很难过的。”
李沁儿一愣,心中暗道是啊,我还有娘亲,转念又把心一横道:“我走了还有大姐和二姐,怕什么?”
小蝶死死的抱着李沁儿的腿不放,情急之下竟哭开了,李沁儿怒道:“小蝶,你给我放开。”
这时候隋王府的一干人等都来到此处,李隆悌吼道:“小蝶你让她走,李沁儿你翅膀硬了是吧。”又指着王府大门道:“你走,就当本王没你这个女儿。”
李沁儿赌气道:“没有就没有。”
隋王妃苏茹卉道:“王爷您说什么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李隆悌怒火未消道:“夫人你别管,我倒要看她能有多大能耐,出了王府我保证她过不了三天就会哭着回来。”
此言一出,也不知道触到了李沁儿哪根神经,抬起另一只脚猛的踹开小蝶,拿着剑便朝大门跑去,李萱儿和李娴儿赶紧张开手挡住去路。
李萱儿:“沁儿你冷静点,快给父王认个错。”
李沁儿怒气冲冲道:“我不,他没我这个女儿,我也没他这个父王,大姐二姐你们快让开。”
李隆悌怒道:“萱儿娴儿你们给我让开,让她走,逆子,逆子,死在外面才好。”
李沁儿回头看了一眼李隆悌,第一次觉得这张曾经慈祥的脸是这么的陌生。
苏茹卉:“王爷,您好歹还是个男子汉,跟女儿较个什么劲。”
李隆悌:“谁跟她较劲了,她要走便走,与本王何干。”说完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苏茹卉:“沁儿,听娘的话,回来。”说着就来拉李沁儿的手腕。
看着李隆悌愤怒的眼神和拂袖转身的坚决,李沁儿猛的推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推,苏茹卉竟差点摔倒,好在李萱儿和李娴儿扶了一把。
苏茹卉无可奈何道:“两头犟牛!做爹的脾气倔,做女儿的脾气也倔。”
李隆悌气道:“都行过笄礼的人了,言谈举止哪里像个成年人该有的稳重,简直让我皇家颜面扫地,本王要此女何用。”
李沁儿不想再说什么,愤然转身离去,一滴泪水划过脸颊,落在剑柄上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