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皮冰箱倒还真敢说,以娶我为由,再在翠柳身上扣罪名,最后连个面子也不留给叶上欢。
童柳烟应该算是脸色最难看的一个人了,可既然叶上欢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多说也是无益,便闷闷不乐地板着脸跟上叶上欢的步子,翠柳一抹挂在脸上的泪水赶紧起身跟上去。
屏风内的人又飘渺似无地咳了咳:“李管家,送客。”
李管家点头,急匆匆跟上前去,也不知他们是否会领情。领不领这是他们的事,但贾府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这是大家的气度。
待李管家领着叶上欢与童柳烟离开后,厅内又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唯独贾馨怡看起来精神抖擞,嘟着小嘴像是准备要来个流氓哨庆贺,眼角瞅见屏风内人影晃动后堪堪刹住,大概想到铁皮冰箱在场,保持矜持形象。
甄无缺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狭长的眸子斜睨着我,辩不出色彩。可以我对于狐狸的一贯认识,他应该很不爽。
他爽不爽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事了。我站起来,腿已经跪得太久有些麻木,站得不是很稳,贾馨怡一惊,唤了声“呆子”,欲过来将我扶住。我摇头,转而对着屏风一拜:“多谢主人的救命之恩。”
这对于铁皮冰箱来说,也许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他毕竟因为要救我,而临时捏造的谎言,使得他这个身份难堪……
这声谢在我口中说出来,虽显平淡,实则心里却早已澎湃不止。屏风内没有回答,我也就半带自嘲地说道:“奴婢有自知之明。”
这个自知之明我懂,他懂,他们都懂。
屏风内的男子终于走出来,也不再是那个听声音听起来病怏怏的公子,依旧是带着面具万年不化的冰块样。
“你先退下。”
话里无任何责备。听到铁皮冰箱发话,我微点头边后退,步子有些艰难,却仍是作出和平时差不多的神态,慢慢走出大厅,往枫晚苑走去。
这种情况,我的确不该在场,否则光凭甄无缺那毒舌,大概都要把我损得一无是处才罢休。
至于我退下后,他们商量什么大事都于我无关。无非就是甄无缺对于铁皮冰箱的做法表示谴责,而铁皮冰箱需得找个好的理由稳妥地说服甄无缺。
那好理由或许是:叶上欢此次前来问罪,你真当是因为童家小姐受欺负,不过是来试探贾家大公子是否如传言中患病,又是否可能勾结叛贼,那就更不能让叶上欢以为我们做贼心虚有意避嫌,事事顺从表现出配合之意。
枫晚苑里的池水内,鲤鱼悠闲地游着。我难得因为叶上欢问罪这事翘班得来半日清闲,也就坐在之前李管家最喜爱偷懒的树下,托着下巴一遍遍看着鲤鱼来回游动。
铁皮冰箱又一次救了我,我不禁在心底叹了声,每次在我危难的时候,他的做法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在叶上欢决定除掉我之时,在我被杀手一剑刺穿身体之时,在江边被人发现之时,以及方才要被割舌头挖眼珠之时。对这么一个置我于险境而又救我于险境的主人,我应该持以什么态度对待。
有时连我这早已没了心的人,都会莫名的触动,这份触动隐藏在心底,随着跟铁皮冰箱的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控制,以至于我有时会情不自禁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诸如他总是一个人面对那些打打杀杀的场合,会有感到孤单的时候吗?
会因为他的背影而莫名其妙分神,会因为对上他那好看的墨眼而紧张,会因他难得的一两句冷笑话而懊恼。这些,都不该是我在身上出现的。
可一旦发现自己想得深入了,随之自嘲,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再说吧,我只是没触碰到他的底线,难保以后我于他已没用,他依旧会毫不留情斩杀我。
一片落叶在我看着一条肥鱼来回游动第一百遍之时,冉冉从树上落下漂浮在池面上,正巧不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交谈声,而那交谈声愈演愈烈,即将演变为对骂声。
当然,论嗓门,还是贾馨怡占着大优势,我猜想这是平时经常与波霸对骂锻炼出来的成果。
我偏头看去,通往这里的那条碎石小道上,走来两人,甄无缺与贾馨怡,然后贾馨怡停了下来,俏丽的脸阴沉抑郁,仰起头咬着唇瞪着甄无缺。
“我说,甄无缺,秦呆子哪里招惹你了,为何你就非得揪着她不放手,怎么了,大哥就要娶她又怎么了,你有什么不爽,作为他的小妹,我都没有意见,你意见怎么就那么大。”
甄无缺低头看着贾馨怡,脸如同为配合他狐狸的性子,精心雕刻般迷人,不得不说,以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真是极其俊美。他认真说道:“你可知秦三小姐的名声如何?而那名声又从何而来?”
我嘴角微扬,他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大哥。
听到这话,我本该很难过,所幸我并非真的想嫁给铁皮冰箱,也不觉得铁皮冰箱会兑现他说的话。
我本就不会对他抱着一丝一毫的感情,又何来的难过。想到这,我看着池面上那片落叶,竟涌上来些许自嘲,感情这东西,能养活自己吗,我还相信爱情么。
一旦看清这点,任何嘲讽就都不痛不痒。
只一句话就让贾馨怡无话可说。憋了很久,贾馨怡只气愤地说了一句:“那只是传言。”
接着贾馨怡一跺脚,朝岔路小道跑掉了。我想贾馨怡大概是被甄无缺气的,不想再做辩驳。
甄无缺转身几步走来,看到还在望着他们方才争执方向的我,茶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良久,才问:“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语气淡淡,不若平日的那种轻佻。我收回视线,转而继续看着池里的鲤鱼笑:“听到了,还是无缺公子明事理,想得通透,考虑周全。”
他大概觉得我是在含沙射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拽着我那细小的手腕,将我拉起来,直视着我的眼:“你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