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会开出什么花?花君卿很想知道。
洪荒最明亮的天在哪里?花君卿抬头望天直接忽视,最明亮的天来自一句最明亮的声音:“我镇南王长季,帅得天崩地裂,是高轩最明亮的少年!”事后每每想起,花明王总是抬头望天:“屁,你有花铃明亮吗……”
一代幽冥灵君,酆都城城主元中徵踏上洪荒土地的那一刻,觉得非常明亮,他步伐轻缓,山水美妙,停停走走,用了十年时间,这才见到了一直想见的女人——星雨,而那一天,元中徵知道是星雨的死期。
星雨非常美,美而纯净,纯净的似乎一点都不美,一点都不美的星雨那天却在烟火缭绕中系着围裙,翻炒着鸡块,辣椒刺鼻的味道引来她一阵阵咳嗽。
就要见到她了……元中徵看了看天,觉得非常明亮,天气合适,不冷不热,烟囱爬出安详平淡的木屋,炊烟在很大的黄昏落日里,青白非凡,觅食归巢的鸟,脆鸣在轻轻飘动的树叶里。
元中徵刚一进门,星雨看也没看,熟悉的声音就从一片咳嗽中传了出来:
“累不累?快坐那……”一阵咳嗽,“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元中徵并没有坐下,慢慢走到了桌子旁边,仔细得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个大盘子,上边被扣了起来,不用揭开,他也知道里面有条很好吃的鱼,两副碗筷整整齐齐,茶壶里是热水,这个他也知道,一个盛有两斤酒的坛子放在对面碗筷的旁边,那是什么酒,他不知道,抬头看了一下搭着门帘的厨房,除了烹炒的声音,什么也没看到,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必须用品,没有一件多余,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扇子,扇子合了起来,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元中徵轻轻笑了,向着扇子走了过去。伸出的手在半空又落了下去,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温柔,随后就负着双手,仰着头一直看着。
星雨在厨房一边来回翻弄着鸡块,一边熟练无比的加着佐料,咳嗽了几声后,沁入心脾的话语里带着微微嗔叱掠过了袅袅的热气:“你这人真是的,进来半天也不和我说话,就知道盯着一把破扇子看,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之后,又翻炒了几下,加了些水,盖上锅盖,就走了出来。
一双紫色的鞋,优美的从门帘中踩了出来,碎碎点点,星雨有多美?星雨出现的时候漫天星雨。漫天星雨是什么样子的?漫天星雨只为一对男女绽放,一静一颦,一步或者一微风,都是漫长的牵人心魂,之后是什么?之后是流星划过,闪烁的星星洒下了柔情。
星雨来到了元中徵面前,一路上眼睛都在盯着他温柔的脸看,手心冒着汗,可是真来到了身边,却收起了目光,换上了狡黠,她抱着臂,玲珑的曲线换了模样,看了看扇子,又将头露在元中徵的眼前眨了眨眼,还伸出纤细净嫩的小手在元中徵眼前晃了晃,元中徵除了眨眼一点反应都没有,星雨放下了动作,瞧了瞧他的模样,也学他一样,负着手抬起了小巧的头,一本正经:
“兄台,你看这把扇子怎么样?”
元中徵眼睛亮了一下,收起了温柔,答道:“还行,保管的不错,很用心。”
“哦?兄台可知道那扇子上写了什么?”
“那扇子上写有四个字。”
“恩,兄台可知道是哪四个字?”
“生灭有道……”
“完啦?还有呢?”
“记不清楚了……”
星雨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这个人,真是的,手掩着红润的嘴唇咳嗽了一声,依然一本正经得道:“看来人活久了,实在会有些健忘,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请说……”
“百日花,千年树,不是花,如是雾,不是树,犹在心中住,它年来,花不开,它年在……那个,下一句是什么?”
元中徵又温柔了起来,眼睛明亮,转移话题:“丫头,锅里的水快干了……”
星尘微微一愣,立马想了起来,匆忙飞快的就向厨房跑了去。
元中徵摇了摇头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放在了桌子上,瓶身上都是碎片,这个大下不足一掌,瓶子上阴刻着两个字——静水。
星雨嘴里吸着气,小心翼翼得将盘子里满满的鸡块放在了桌子上。随意得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款款得坐了下来:“快吃吧,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说着又掀开了鱼香缭绕的盘子。
元中徵夹了一块鸡肉吃了起来,星雨眼尖,看到了那个小瓶,很是开心的感慨道:
“你还真有心,知道送我东西啦,静水?这个名字不错,我很喜欢!”
元中徵摇了摇头,给星雨夹着菜。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胃口都很好,为了最后一块肉,两双筷子都紧紧夹住谁也不放手。
星雨有些生气了:“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幽冥灵君,满是寒意:“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没错!终究不是你的!快放手,是我的!”
元中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一起放手如何?”
星雨眼睛里闪了光,像是漫天星雨划过,一阵开心:“真的?不许骗我!”
“当然不骗你,一二三,一起放怎么样?”
一二三过后。两双筷子仍旧没有一双放下。星雨漆黑的眼睛已经是盈光泪水:“骗子,就知道你是个骗子!快放手!”
冷漠:“不放。”
星雨筷子一松,抓起瓶子就要将静水喝下去,元中徵也不理她,夹着肉轻轻送到了嘴里耐心咀嚼。“星儿,你这酒不错,竹叶青,很好喝,我会记得的。”
星雨气得紧紧攥住了瓶子,面前东西一推,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一句话:“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元中徵!你是幽冥第一最该死的鬼,你是天地间最大的鬼,你是讨厌鬼!讨厌鬼!你要欺负我到什么时候啊……到底为什么,天呐……”
元中徵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走到了那把扇子前,轻轻说道:
“星儿,你知道了太多我的秘密,当年我成道之时,杀了很多人,有该杀的,还有不该杀的,这你都知道,可是我心慈手软,放了一个不该放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元中徵无奈,接着道:
“不是因为花梦然,只是那个人有着一双太像你的眼睛,我下不去手,他就要卷土从来了……”
星雨抽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说来说去,你终究不是我的!”
“星儿,你不懂,不过你会明白的,我们两个从什么时候纠缠在一起的,即使是我,我也看不清楚,天地间有个秘密,藏在你的心里,所以我不得不杀你。”
星雨柔柔的手紧紧攥着静水,衣袖上已经被泪水浸湿:“我不听!我不听!讨厌鬼!讨厌鬼!你是个讨厌鬼!”
元中徵摘下了扇子,扇子的尾端系着一蓝一紫的两个珠子,他轻轻拽了下来,两颗珠子握在掌心里,冰凉冰凉。微微感受了片刻,元中徵松开了手掌,掌心中两颗珠子上分别出现了两个黑色古字:元。时。元中徵抬头看了看星雨,叹了口气,左手缓缓从珠子上滑过,那袖口上纹绣的三个小小红色火焰,熄灭了一个……随着手掌滑过,火焰熄灭,一蓝一紫名叫元时的两颗珠子中间贯通了白气,开始在掌心转动。元中徵掌心一收一缩间,两颗珠子彼此开始贴近、越转越快,一息功夫就好像融在了一起,随后,化成了一团盈光。盈光一成,元中徵手掌一抬,那盈光无声飞起,欢欢快快的钻进了星雨的眉心,而那里,乃是神魂府居所在……
做完这些,元中徵似乎有些安定了,缓缓走到星雨的背后,温柔的顺了顺她的背:“星儿,别哭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对不起,忘了我吧,你做得菜很好吃,还是原来那个味道……”
气息似乎还在,星雨连忙抬头,可是元中徵已经不见。
气息似乎还在,元中徵不用回头,那里的木屋很温暖很温暖,炊烟在很大很大的黄昏里,天气合适,不冷不热,烈酒香甜,只是星儿,再也看不见……
星雨泪水飘洒,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外,左右一片茫然,脸上是滚滚的泪水,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了……眼睛和神情都是茫然,那一天,黄昏绽放了无穷的流星,一颗一颗,像是泪水,也像是送别……
脑海中闪过了谁的画面,星雨突然觉得心全碎了,她狡黠,她学他,她一本正经——
“兄台,你看这把扇子怎么样……”
脑海中闪过了谁的画面,星雨突然觉得心全碎了——
“丫头,锅里的水快干了……”
星雨无声流泪,油腻的袖子抹了一下泉眼一样的眼睛,艰难的想笑一下,可是笑不出来,艰难又害怕得扭过头去,对着元中徵来的方向,哽咽着,像是祝福:
“兄台,丫头走了……可以后,谁陪你喝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