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十七年正月初五，新年最忙碌的几天基本上已经过去了。
算算日子，云倾倾也记着，该有个近十天没见过苏落了吧？
原来她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可其实却在时刻算计着，真不知究竟这算不算好事。
虽说是开春了，可北冰国的冬天却还没有结束，不过近来几天，倒是正好无雪。
云倾倾看着锦棉，抿了抿唇，道：“我出去一趟，你就不用跟着了。”
“这……”锦棉的性子怎么能放心，面色有些为难。她自是无法反驳云倾倾的，毕竟她是个丫鬟而已。
“好了。”
云倾倾打断，也不给锦棉继续说的机会。她知道锦棉为她好，可是忽然觉得，见苏落，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已。
不过，她似乎没有提前和苏落约好呢。
……
一年开头，街道上很是繁忙，叫卖声不绝，而云倾倾其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那次去买糕点的地方，她后来又去过了，只是早就没了当初卖糕点的老婆婆。
就像她当初也说过，如果有空，让若昕跟她讲讲外面的世界，后来却都不了了之。如今想起，觉得已经不必要了，但这终究昭示着，一些事情，总是难以按着自己想的计划来发展。
怨谁呢？
云倾倾的粥棚如今也已经收了，时间……过得似乎真的很快，又似乎很慢。
比如，她总感觉，似乎同苏落已经相识很久，可算算，也不过一月。
云倾倾又去了那家不大的小茶棚，然后坐在那儿安静的想事情。
或者说……回忆与感叹要更加恰当些。
轻悠离去的悲伤，青水青墨失踪的意外，青水娘亲死亡的离奇，还有那能传染的毒，时间让这些事情都渐渐沉淀，又似乎还在眼前。云倾倾至今也没想明白青水青墨不过是普通百姓，如何接触得到那种东西？
真的是想不明白，可也无法问个清楚。
“在想什么。”苏落经过茶棚时，就看见水蓝色的身影静静坐在那儿，扶着颔眼神迷离，心中莫名就认定了那是谁。
云倾倾楞了一下，还是觉得意外。她与苏落，似乎总能不期而遇。
“想……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云倾倾随口说道，诚然，她以前是做过不少现在想起来异常幼稚的事情。
苏落但笑不语，云倾倾能这么意识到，更多的是她自己成长了。
这次，先提出要求的是云倾倾，她道：“陪我走走吧？”
“嗯。”现在，面前这个女子，已经不会像初见的时候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这样的话语，似乎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已经成为了理所应当。
而这种感觉，却让他觉得很愉悦。
路上，苏落看着走的漫无目的的云倾倾，问道：“打算去哪儿？”
“嗯……随便走走吧。”云倾倾想想，也说不准自己能去哪儿。
苏落便不再问了。
不过他很庆幸，今天云倾倾没有带上若昕或者是别的谁。毕竟皇帝收到的消息，他已经离开了皇城，可将军府地位特殊，多一个人知道他，他便多一份危险。可下次呢？还有，云将军会不会也问云倾倾今天去了哪？
一些他之前没有防备过的事情，似乎一瞬间涌上脑海，苏落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同云将军提起过我？”
“……没有。”云倾倾说了实话，她知道爹爹对苏落是有些见解的，即便不知为何，但是不管是同亲人，还是同苏落，她都不愿意舍弃那份感情：“我爹……似乎对你有些不好的看法。”
“难免的。”苏落毫不意外，因为云将军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听见这话的云倾倾倒是不解，询问的目光看向苏落。
苏落眸子偏开，轻轻一笑：“毕竟说不准哪天，我就把他的宝贝女儿抢了呢？”
云倾倾匆匆移开目光，心一下子有些乱，她听得出，苏落的话七分玩笑，只是……却开了这种玩笑。
“以后……如果你和我见面的话，可以不要带上丫鬟吗？”
“嗯？”
回馈云倾倾的，是沉默，苏落难以解释得清楚，也不想让他们之间增添更多的假话。
云倾倾睁开眼看着路面，心思不明。
苏落最终还是扯开了话题，然后道：“我注意到将军府的对联了，是你写的吗？”
云倾倾一时无言，苏落的话还是这么准，云倾倾道：“为什么认为是我？”
“猜的。”
那这猜的，是不是太准了。有个词，不是说……心有灵犀吗？但是啊……
轻轻地一声叹气传来，苏落问道：“怎么了？”
“对联写的，终究不过是祈愿。”云倾倾虽然安慰云将军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可自己心中却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就不会发生了。不去想，只会让你想起的那天变得心情更加沉重。
苏落愣了下，颔首算是认同。
士卒免受抱鞍之苦，妻子得承绕膝之欢。
这自然是天下人的期盼，只不过，苏落其实比云倾倾更清楚这一切的不可能，至少……目前是。南洲国的进军计划他多少是了解的，前几天又有了私贩的事情，父皇的急性子，恐怕不多时就会找理由进攻。估计，也就是最多等到他回去而已。
“你这般心怀天下，若是战争起了，你打算怎么办？”不经意间，问话就已经吐露出来。
“我……说不好。”她清楚，爹爹是不会让她上战场的，而其他的，她充其量也就是医术过得去。但愿，她能多救点人吧。只是，救得人越多，是不是也证明，战争越激烈？
“我以为，你会想上阵杀敌。”苏落状似无意道，而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最怕出现这样的情况。
云倾倾轻轻低着头，然后抬头看向前方：“我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
“只是爹娘和哥哥的想法，我无法不顾及。”她毕竟不像帝轻悠，能够那般只考虑自己。她或许太过于牵挂太多，所以终究没有一番作为。
苏落默默松了口气，而看着云倾倾的表情略带遗憾，又不忍：“人若是毫无牵挂，才是可怜。”
因为那也意味着，这个人不被任何人所在意，也没有任何在意的人。所以何尝不孤独的可怜？
“而且，你为何认定，一定会打仗呢？”苏落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安慰云倾倾，安慰自己。因为战争起了，他的手上，也必然沾染的鲜血不在少数。
“那你说，可能不打仗吗？”
云倾倾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苏落，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逃避，也不知怎么回答。
他……还是骗不过自己。
“算了，不说这些了。”云倾倾显得有些颓败，眨了下眼。
而不知不觉，云倾倾发现自己来到的地方，居然是苏落别院的周围。
一时间，心中某种情绪充斥，凝固了思想。怎么不经意，都来到了这里呢？
云倾倾平静下来，很快想到，既然来了，倒是不如去看看青水家，虽然那个地方，早已经是一片废墟。
于是脚步一错，云倾倾继续走着，期间很少再同苏落说话。这些日子，她的心越来越难安静下来了。似乎更悲观了些，新年的喜悦，都来不及品尝。
可……这天下如今的模样，让她怎么和平常人一样开心的只顾着享受新年的气氛？
她就是个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会自顾自的想东想西发愁的人。
今生为女，着实不幸。
废墟被一场又一场的雪覆盖，如今已经很难看出原来是什么样子，究竟是经历过焚烧，还是向来空旷。
云倾倾的目光在那个刻了名字的墓碑上定格。
她不知道青水娘的姓名身份，当初除了掩埋，什么也没来及做。而如今，这个小土堆显然是更像是坟墓的样子。
是有人……来过了罢。
是青水青墨吗？
可以看得出，这应该就是最近几天重新多撒的黄土，然后竖的木牌，因为若是早些的话，这时应该上面落了厚厚的未融化的雪，而只有近日的，才可能因为无雪呈现出棕黄色的土壤。
“又错过了……”
她感觉心中难言的遗憾，悲伤都被时间冲走了。
明明离真相很近，可一瞬间，又变的远了起来。
“我往后……可能就很少出来了。”云倾倾叹气，道。
“怎么？”
苏落看见了眼前的，但觉得这和云倾倾不出来似乎没什么关系，他没听懂云倾倾的意思。同时想着，是自己刚刚的哪句话，说错了吗？
云倾倾抿了抿唇，觉得凉意弥漫：“如今的局势，我怕是难有寻常女子那般游玩的情怀了。”
任何喜悦，毕竟都是短暂的。人更多时候，处在因为一些人一些事情的思考中，然后心情复杂。
苏落愣了下，觉得这样的答案，也应该不意外。云倾倾所让他欣赏的，不就是这点的不寻常吗？
可现在看来，也未必是好。
正因为她的心思看在天下，所以如果清楚他的身份，就会让两人之间更加的难堪。
“看开点吧。”
苏落不明白，明明不希望战争，可为什么，也不打算去阻止。
或许是因为知道，即便现在不打，也迟早会打。也可能他心里，也和诸多南州国人想的一样，天下，还是统一的好。
也罢……
早点开始，总比晚点结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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