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下午,焦阳如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闷热的气息。大黄狗趴在树荫下伸长了舌头喘气,蝉儿在树枝上聒噪。没有一丝的风,树叶儿像霜打的茄子,都蔫不拉叽。树林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边扇着蒲扇边胡侃吹牛。而年轻人则没有这份闲情,他们已经跑到地里,顶着烈日在地里拔草了。小孩子们都牵着羊,到河堤,水沟,或是地头放羊去了。
在这个闷热的午后,香秀带领几个妇女正在村子里写宣传标语。并不是因为香秀在村子里威望高,人们自愿的跟着她。那几个人是香秀花钱雇的。一人十块钱,帮香秀打打下手。在每个新盖的大瓦房的墙壁上,都写上了计划生育的宣传口号。“少生优生,幸福一生。”“计划生育,人人有责。”“只生一个好。”“女孩也是传后人。”“生男生女都一样。”
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人们从地里干活回来,村子里到处是宣传口号了。认识字的大声朗读,就像朗读床前明月光似的,充满了感情。不认识字的让人解释上面意思。意思很浅显,就是让人少生孩子。可要村里人按照宣传口号上面操作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在写完宣传标语的第三天,香秀组织村里的妇女们在村支部开一个回忆。美其名曰双水村第一次妇女大会。与会的可不光是妇女,还有好些老爷们,当然,由于是星期六,小孩子更多。香秀特意穿上了她那件大红的衣服,头发高高的梳起,脸上擦了雪花膏,身上喷了好多的香水,离一里多路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说起女人打扮的事情,王文格或多或少有些贡献的。虽说他出售的东西放双水村的妇女遭过一次罪。可当王文格逃跑后的第一个月,那些因为化妆品问题引起的不良反应消失后,人们开始理智的看待化妆这件事情。最后,村里的男男女女们的心思出奇的一致,化妆比不化妆好看。于是,村里的妇女们开始化妆,先是简单的在脸上抹些雪花膏,胆子大些的女人就擦点口红,在大些的喷一喷香水。
在化妆这件事情上,香秀可以说是全村妇女们的带头模范,尤其是她现在做了妇联主任,也刘大胖子勾搭在一起后,她更乐意与化妆。因为刘大胖子说过她化完妆更有女人味。当然,香秀的所有化妆用品都是刘大胖子给她的。譬如说她身上喷的香水,就是刘大胖子从法国给她卖回来的。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单纯的,这种单纯与年龄无关。当香秀和刘大胖子好上后,她的思想就变得单纯了。比如刘大胖子说送她的香水是从法国弄回来的,她竟然相信了。她相信刘大胖子所说的每一句话,以至于她认为刘大胖子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发泄发泄。由于香秀过分的相信刘大胖子,以至于香秀认为自己才是双水村的一把手,他何有发再怎么村支书,也没有她和刘大胖子的关系亲密。渐渐的,香秀在村子里开始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何有发。就拿这次会议来说,香秀就没有通知何有发,而是自己主持召开的。
与会的人并不多,大多还只是年龄大的人和孩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香秀的演讲热情。她先把计划生育是怎么回事说了一番,而她的这番话大都是从报纸上,或是刘大胖子告诉她的,里面的好多名词她也不明白,但她的记忆里好啊,明白不明白她都记住了。站在台上,她就像一个复读机,把自己记住的话复述了一遍。下面听的人也是一脸茫然。听不懂没关系,关键是要实施。说到实施这一块,香秀提出了自己的赏罚规则。就拿她写在墙上的宣传标语来说,她说自己会随时的抽查村民们的背诵情况,尤其是年轻的妇女,更是重点照顾的对象。譬如说,走在路上,如果你的运气不好,遇到了香秀,她就会叫过你去,问你王满仓家的墙上写的是什么字,郭太平家墙上写的是什么字。如果你能快速准确的回答出来,是有奖励的。一个茶缸子,一个暖壶,或者是一把筷子。回答不上来的人则会受到惩罚。惩罚的方法是把她们的名字写在村支部的黑板上,要保留一个月,直到她们能熟练记忆为止。
会议结束之前,香秀从抽屉里拿出一些****她打开一个,当场实验,把一个手指头伸进去,告诉年轻的妇女怎么用。看着香秀把手指伸到里面,妇女人似乎看到了自家爷们的那东西那里面包裹着,觉得很丢人,都红着脸坐在下面,没人上去拿。妇女们不拿,孩子们可坐不住了。一些孩子很快就把桌子上的***给抢劫一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人们会看到孩子们把抢到手的***当做气球了。到后来,以至于整个村子里都挂满了吹起的****房顶上,树枝上,柴火跺上,还有下水道里。
对于男人们来说,***还有另一种玩法。这是王天奎发明的。他在***里面装上水,然后拿着撑大的***搁在脸上,那份舒适,那份光滑,比女人的**都好受。以至于村里的男人们在晚上的时候搂着装满水的***睡觉,把自家的老娘们搁在了一边。时间久了,妇女们受不了了。她们趁老爷们出去干活的时候,把家里的***都给没收起来,一把火给烧了。就这样,热热闹闹的***风波随着一把火烟消云散了。
当人们认为这次风风火火的计划生育风波会像以往的任何闹剧一样,只是新官上任的作秀之作,随着时间流失,计划生育会慢慢的被人们遗忘。只是这次他们错了。而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是因为何有福。
之前说了,香秀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要在双水村全面开展计划生育。譬如说背诵宣传口号。香秀还真的在村子里时时抽查,不能背诵过去的人要把名字写在村支部的宣传栏里。而这上面写的第一个人名就是菜花。菜花认为那些宣传口号都很可笑,譬如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要是男女都一样了那还分啥子的男女啊。还有,只生一个好。她现在已经有了五个女儿啦,生一个的事情早已与她没有关系了。
香秀不这么认为。只要你是双水村的人,只要你还能生孩子,你就得背诵她写的宣传标语。刚开始菜花是极力反对的,因为她认为这是香秀故意和她做对。在同香秀对抗中,菜花有意无意的就把那些写在墙上的宣传口号给背过去。而最为意外的事情是,当菜花把那些宣传口号背过去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是生过五个孩子的女人,怀孕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没有啥大惊小怪的。在怀孕后的第三个月,她告诉了何有福。何有福并没拿她怀孕太当回事,因为在何有福的意识里,菜花怀孕也只能生女孩子。他现在已经五个女孩子了,再要一个也是累赘。何有福告诉菜花,改天让她去医院做掉。
“万一是个男娃呢?”菜花说。
菜花的话让何有福提起了精神,他光着膀子从床上坐起来,掀起菜花的衣服,看着隐隐隆起的肚子,何有福摇摇头,说:“不像,扁扁的,一定是个女娃。”
“你这是隔皮猜瓜。”
“都猜了五次啦,还能错。”
“这可说不准。”菜花说,“哎,俺听说现在城里医院有一个叫B超的,只要把B超往肚子上一方,是男是女就知道了。”
“有那么灵吗?”
“俺侄女是城里医院的护士,她说那东西可灵着呢,一百个能说准九十多个。要不咱明天去医院查一查,万一是个男孩,流了不就后悔了。”
“行,听你一次。睡觉吧,赶明一早去。”
次日,天还未亮。何有福用洋车子驮着菜花,等两人赶到城里时,太阳才刚刚出来。医院的医生们还没有上班。何有福领着菜花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上吃了三根油条,一碗豆浆。卖油条的人斜眼看了看何有福,又看了看菜花。说:“做检查来啦?”
“你咋知道?”何有福问。
“俺一眼就看出来啦。”卖油条的人说,“这一天像你们这样来医院做检查的人不下一百多个。俺能不知道?哎,你们医院里有没有熟人啊?”
“做检查还要啥熟人?”菜花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卖油条的人说,“现在国家计划生育多紧啊。医院里早就有规定了,严谨医生对怀孕的妇女做性别检查。”
“真有这事?”
“俺能骗你?”卖油条的说,“要不这样。等医院的人上班了,你们去试试。要是他们不给你们做检查,你们再来找我,咋样?”
“你会做检查?”何有福问。
“俺哪里会做检查。俺只是认识里面的医生。”卖油条的人压低声音,说,“只要你们给俺十块钱,俺就领着你们去。”
“十块钱?你也太黑了吧。”菜花说。
“嚷啥嚷。去不去随你,俺又没强迫你们。好了,医院开门啦,你们去里面问问吧,看俺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