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瞧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有一根擀面杖,抄在手里。抡起来,冲王天奎的头砸去。王天奎看的准确,等虎子的擀面杖落下来时,王天奎伸手接住。猛一用力,把擀面杖给夺了过去。王天奎用擀面杖指着王天奎,说:“小子,别没事找打。你现在不是俺的对手,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三个人正在屋里争吵着,刘巧云笑嘻嘻的进了院子。“咋地啦,咋地了。大白天的在堂屋里吵吵啥事?”
“嫂子,你咋来了?有啥事没?”廉瑛站在堂屋门口,问。
“没事就不能来了?”刘巧云说,“呀,王天奎也在啊。看来俺来的不是时候。”
“苗苗她娘,你这话过分了。”王天奎说。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刘巧云说,“俺来是给你们送喜糖的。”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小把,递给虎子。“虎子,吃一块,看看甜不?”
“吆,嫂子。这是谁的喜糖?你家苗苗的?”廉瑛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俺家苗苗的。”刘巧云说,“俺家苗苗订婚啦,人家男方送的喜糖,俺想着咱们邻居之间,平日也没啥好东西给虎子吃,就赶着送些糖块。别嫌少啊。”
“哪里的话。嫂子你能有这心,俺就很知足了。”廉瑛说。
“咋回事?”王天奎说,“你家苗苗不是要嫁给何能吗?咋就定亲了?”
“王天奎,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俺家苗苗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那个何能。你看看他那样,还说去外面创一番,等有钱了,发了财在回家。现在都出去几年啦?咱们村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依俺看,他早就死在外面也说不定呢。”刘巧云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俺的回家了。家里媒人还在家等你呢。有时间咱们在说话。”
刘巧云回到家时,王利发也送糖块回来了。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孩子订婚是没有挨家挨户送喜糖这一说的。王利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嫌家里的东西多的吃不了,要和村里人分享分享。他的境界和心胸远远没有这么开阔。他之所以要挨家挨户的送喜糖,真是的目的是告诉双水村里的人,他家苗苗又订婚了。因为上次退婚那件事情对王利发打击太大了。用王兆江的话说,双水村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因为男方相不中女方而退婚的事情。苗苗这件事情可是让王利发丢了大面子。有那么一段时间,王利发甚至得了抑郁症,老是感觉村里人都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为了能让苗苗忘记何能,王利发可以说没少费了口舌。一开始是两口子苦口婆心的劝,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嘟囔一番,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苗苗就是不松口。后来,刘巧云威胁苗苗,她告诉苗苗,如果她不同意相亲,她就跳井死去。有那么一次,刘巧云赌气真的来到井边,一条腿都伸进井里去了,苗苗丝毫不为所动。最后,实在没辙了,家里人开始对她实施冷战。当然,对于王利发来说,冷战也意味着妥协或是放弃。他告诉苗苗,她不在是他王利发的女儿,以后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的事情她再也不过问。
冷战了两年零五十三天,苗苗忽然告诉王利发,她愿意让媒人相亲了。王利发大喜,他把苗苗思想的转变归功于冷战的事事。其实,苗苗态度转变的最大原因是她对何能彻底失望了。在何能出走的前一两年,苗苗每个月都还与何能保持着信件来往。在信里,何能让苗苗在家等他,他一定会混出个名堂回家和她结婚。苗苗问他在外面干什么?他说啥都干。啥都干到底是干啥?苗苗想不出何能在外面的生活情景。可是,她知道何能没少跑了地方。一会在北京,一会又跑到上海,过段时间又在广州,有那么一段时间,何能竟然跑去了新疆。每当邮信的地址变化时,苗苗就会很担心何能,毕竟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的艰难是无法想想的。虽然苗苗没有出过家门,可她知道这么一句老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又或者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不管怎么说,出门的难处是古只有之的。在最后的一封心里,苗苗动情的说,要是在外面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吧。即便是你两手空空的回来,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如果俺爹娘不同意,咱们两个一起出去。两个在外面闯荡总比一个人好吧。毕竟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可以让孤独的心领有个依靠。
信寄出去后,何能再也没给她回信。就这样,两人断了联系。苗苗不甘心,于是就写好好多信,分别寄往何能之前去过的城市。结果都是一样的,寄出去的信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了。开始的时候,苗苗还找这样那样的借口为何能辩解。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回来了,给自己一个惊喜。这是她的期望,更是她的一厢情愿。说起来,虽然苗苗和村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都只是小学毕业,都没能去过大城市。可苗苗的思想见地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至少关于爱情和婚姻苗苗有着自己的见解。
在这里,人们对于年轻男女灌输的爱情观是这样的:爱情是摸不着看不到东西。不当吃和不当喝。要它有啥用?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娶一个或者是嫁一个家庭有实力的人,以保结婚后的生活好过些。所以,在这里说亲的媒人,他不会说让年轻的男女之间培养培养感情,等有了感情在往下进行。他们更为看中的家里的其他人,比如说父母是否能挣钱,比如家里的粮食是否多,比如是否盖上了大瓦房。当这些最基本的条件都满足了,其他的可以不考虑。
苗苗的另类变现在她对爱情的看重。说不准她是从什么时候受到爱情的荼毒的。这是王利发的话。他认为自己的女儿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钻进了爱情至上的圈套里。苗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了。是在她看过杨过和小龙女生死之恋的那个晚上?还是在她听到“孟姜女,哭长城,千古绝唱谁人听?梁山伯,祝英台,千古绝唱唱到今。”那个午后?又或者与这些事情都无关,只是因为那次在玉米地何能意外的一扑。爱情通常是突发的,让人毫无准备,也毫无提防,在不该来的时间,不该来的地点,它却来了。或许,有人不同意了。认为爱情是天长地久的事情,日久生情嘛。可是,他们忘记了,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还会摸去曾有的爱情的。都说距离产生美,距离也可以拉长相思,放大对方身的优点,缩小其缺点。在绵绵无期的相思中,完成对另一半的完美化。当下的苗苗,对何能的感情正是这种方式的体现。
如果,两人之间的书信来往不间断,没有人能打破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可惜这只是一个假设。我们很难责备苗苗背叛了爱情,背叛了何能。以至于后来何能在见到苗苗时,他也只能说是他对不起苗苗的。在苗苗做出放弃的决定之前,她是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几年的等待,让苗苗成为村里的大龄妇女,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慢慢滋生出来。有人说她是个石女,有人说她心里有问题,还有人说她早已是个破鞋,没人要了。种种说法,或早或晚,或有意或无意的都传进了苗苗的耳朵里。她忽然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过去的自己都是生活的梦想里。既然梦碎了,自己也该接受现实了。
至于苗苗为何选择后刘庄的刘大壮,真实的解释是没有任何原因。既然不能和何能在一起,和谁结婚都是一样的。所以,选择刘大壮与其说是苗苗的决定,倒不如说是王利发的决定。因为王利发认为刘大壮的家庭不错。他爹在乡里农机站上班,好歹是个正式工人。小刘在窑厂烧砖。虽是在窑厂干活,可王利发知道烧砖是个技术活。就凭小刘的这个本事,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的。
订婚的那天,苗苗没在家。说是去县城找活。王利发也不敢过多问话,也就由她去了。苗苗是去县城了,但不是找工作。她是去邮局寄了一封信,一封写给何能的,一封她明知道不会有人受到的信。但她还是要把这封信寄出去,算是对他这么多年情感经历的一个总结。过去的总该过去。未来虽然不一定有过去美好,但也没必要过分的拒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从一本书上读到过这么一句话:当你为错失月亮而流泪时,你会错过满天的繁星。所以,她决定不再让自己流泪,擦擦眼角,让一切都随风去吧。
在她把那封信扔进邮筒里时,她的心真的变轻松了。在那封信里,她只写了一句话:过去已死,未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