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关于王天奎和廉瑛这件事情,他这个做爹的一直生着闷气。现在可好了,王天奎竟主动的来找他,征询他这个老丈人的一件。他认为这是一次耀武扬威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你和俺女儿的事情俺听说啦。只是没有亲自眼见,俺就当没发生。当然,俺也是考虑到这件事情是误传,有几次,俺的三个儿子要找你算账,俺都把这事给按下了。”
“在农村,谁家不传个瞎话啊。”王天奎说,“俺和廉瑛都是清白的。”
“清白的?你还蒙俺?俺早就知道了,她老公公何德才把你们堵在屋子里了。还有,俺还听说何德才的老婆是被你气死的。不过,俺可告诉你,俺不是何德才,俺的三个儿子也不是何德才的几个儿子。你要是敢跟俺耍心眼子,俺保证叫俺三个儿子把你的腿给打断,让你爬着从俺家出去。”
“俺哪敢不敬重你啊。要不俺一有这想法俺就来告诉你老人家了。”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说明你这人还算明白。”廉胜利说,“俺可听说了,你这人名声不好啊。”
“那都是他们造谣?”
“造谣?俺看未必吧。要是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能娶个寡妇?”说完话,廉胜利才意识到不妥。毕竟那是自己的女儿,作为亲生父亲的,哪能寡妇寡妇的说自己的女儿啊。
王天奎也很惊讶。他虽然对于廉胜利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名声略有耳闻。可他并不知道他已经与女儿绝交。每次见面时,廉瑛并未向他提及她的父亲。若不是王天奎听何有福的老婆菜花说起,他还不知道廉瑛的父亲活着。
事情是这样的,在何德才的老婆去世后的第十五天,王天奎去找过何有福。一来,他是为老太太的死表示歉意。虽然老太太的死与他没有关系,可老太太毕竟是在他王天奎家去世的。他王天奎不能不有所表示。当然,依照他以往的习性,他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可现在不行了,他有自己的计划,如果由着性子来,会让廉瑛很难堪。他是很鲁莽,可他不傻。知道事情的轻重。
那天晚上,他是提着两只烧鸡去的。从王天奎一走进何有福家的大门,菜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王天奎手里的烧鸡。何有福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他让王天奎进家,但阴沉着脸,一来说明他正在热孝之中;二来,他对于母亲的死始终耿耿于怀。虽然在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一直认为是个累赘。尤其是母亲不能动了,他更视为眼中钉。可一旦他母亲死了,他忽然想起了母亲的种种好处,包括在他八岁时,饿的快要死了,母亲硬是冒着生命危险,从公社里偷回一点面,给他做面条。母亲看着他吃,自己却是一口未吃。
“俺知道,现在俺在说啥都晚了。大娘的死俺很伤心。俺今晚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十足的诚意?就你那两只烧鸡就能代表你的诚意?”菜花冷笑着说。
“嫂子,你啥意思?”
“不是俺啥意思。是你啥意思?”菜花说,“其实你来俺家的心思俺都清楚。你不就是想娶莲瑛吗?现在老太太死了,你怕老爷子更是无所顾忌的和你对着干。你想让俺帮你说好话。是不是?”
“要么说嫂子是个聪明人。俺这点心思哪能漫过嫂子的眼睛。”
“你少给俺来这一套。”菜花说,“你可知道廉瑛的爹是啥人?”
“廉瑛有爹?”
“笑话,她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里蹦出来。咋就没有爹。他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佬抠。当年要不是他眼红一袋白面,也不会把廉瑛嫁给俺家老三。你现在想娶廉瑛,俺老公公这一关倒是不紧要。你要是能过了廉瑛他爹那一关,俺就服了你。”
现在,当他听廉胜利说自己女儿是个寡妇,心里也很吃惊。虽然聪明无比的王天奎,现在也搞不清眼前这个人同他女儿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俺的意思并不说俺女儿做了寡妇就低人一等。”廉胜利边努力的思索,边说,“你也知道,俺那个姑爷从小就是个废物。俺女儿嫁给他可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现在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可你也知道,在农村,像你这么年轻男人,是很少考虑结过婚的女人。俺是想知道你娶俺女儿是出于啥目的?”
“俺能有啥目的,俺就是喜欢你女儿。”
“你这个说法太笼统了。”廉胜利说,“你可知道,廉瑛是有孩子的。虎子今年有八九岁了吧。他已经啥事都懂了。你娶了廉瑛后,虎子也不会和你亲近的。况且你和何德才在一个村子,虎子整天和他爷爷见面,你能收回虎子的心?”
“事在人为。俺想,只要俺对虎子是真心的,时间久了,他就能感觉到俺的好。”王天奎说,“俺今天找你你是说虎子的事情。俺就想知道你到底同不同意俺和廉瑛结婚?”
“你是知道的。俺家四个孩子,就莲瑛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俺都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小时候,有好吃的东西,俺不给她的几个哥哥吃,全都由着她吃。”王天奎不明白廉胜利说这话啥意思,可他不想打断廉胜利的说话。所以,他睁着眼睛,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看着廉胜利。廉胜利似乎被自己的动情的演讲感动了。不仅热冷盈眶起来。
“到她结婚的年龄,俺之所以同意她嫁给何有喜,别人都说俺是眼红何德才的那一袋白面,俺也懒得解释。俺就是再贪婪,也不能拿着女儿的终身大事做交易啊。俺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是出于多种原因考虑。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俺想,何德才能拿出一袋白面,说明他家过的不错啊。不愁吃不愁穿的,莲瑛嫁到他家还能受苦?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俺那个姑爷是个短命鬼,结婚两年不到,一命呜呼了。俺女儿在他家拉扯个孩子能容易吗?俺看不下去,就三两天的接济她一次。从按那个姑爷死到现在,俺光给她的钱都有好几百快了。”
“你的苦衷俺明白。俺就是想知道你对俺娶廉瑛有啥看法?”
“咱们农村有种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道理,廉瑛嫁到他何德才家,是生是死都是他何德才的事情了。但是俺不是那种人,再怎么嫁出去,女儿也是俺亲生的,俺不能不管啊。现在,你要去俺女儿,是不是得把俺女儿之前花俺的钱……”
王天奎明白了。说了半天还不就是钱的事情。在他看来,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看来以前村民们对廉胜利的评价是中肯的。
“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你这人?”廉胜利冲王天奎直瞪着眼睛,一副及其生气的样子,说,“你这人,要不人家都不待见你,就冲你说话,俺就发现你很不会为人处世啊。作为廉瑛的爹,俺的说说你,以后廉瑛要是跟了你可得受多大的苦啊。”
“好好,你老人家的好意俺心领了。俺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说这些年,你为了帮廉瑛没少花了钱。现在,俺要娶廉瑛了。莲瑛是俺的老婆,她以前花你的钱俺的替她还上,你老人家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以后就是一家子人家了。哪能用还。俺这个人认理不认亲,你的明白俺的意思。”
“俺明白。你老人家就说个数吧。”
廉胜利伸出四个手指头。王天奎说:“四百?”
“咋?要的多啦?俺可告诉你,这四百块钱只是俺给廉瑛的钞票,俺还没算给她的米啦面啦,那些钱要是都算起来,一千都不止。当然,俺说啦,以后你就是俺姑爷了,俺哪能给你较这个真,你要是嫌多俺在少点。”
“不多,不多。”王天奎说,“从小到大,你拉扯一个闺女也不容易。这样吧,俺给你五百,行不?”
廉胜利傻眼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要四百给五百,要么就是他听错了,要么就是王天奎的脑袋短路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王天奎伸出一个巴掌,真真的是要给他五百。他怕王天奎后悔,更怕夜长梦多,忙说:“这钱你啥时候给啊?”
“现在就给你。俺带来了。”王天奎从口袋拿出一沓五十的钞票,从中数出十张,递给王守建,说,“你点点,是不是五百。”
“还点啥点,这又不是卖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