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看到了自己,这个世界里,他年轻时唯唯诺诺,与他人秋毫不犯,只是努力地勤练武学。后来依仗着自己的实力开创了一个二流势力,他只是努力地关心着这些事务,像是世俗尘埃里面再为普通不过的一个强者罢了……他没有遇到暮雪暮荷,与无剑等人也只是匆匆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去一线天寻找神皇的人越来越少,诛魔门断了传承。最终,神皇出世,实力旷古绝今,天下间根本无人可挡。最后人间成为了一片炼狱火海:所有的反抗者都是被轻易斩杀,剩下的只是苟活者和邪恶势力,人们如同牲口般一直繁衍下去,浑浑噩噩地为神皇服务着,千秋万载,一直长存。
在另一个世界里,劫看见他依旧年少轻狂,犯了大事后拜师之类的事。与前世不同的是,他经过这次消磨,再也没有了侠义之心,只是将实力提升到了极致。后来宿命道来之际,他拼尽全力重创神皇,在不甘之中闭上了眼睛,只留下暮雪在远方痴痴等着他归来,实现男耕女织,归田卸甲的承诺……
唯一幸运的是,诛魔门在他的努力下,重新焕发了生机,历代以来有识之士都是不少,大家前赴后继,毫不畏死,演绎着一曲又一曲的悲歌……
时间的尽头,无穷无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千际雪岭白壁峰上的雪都化了几次,东极仙岛沉入了海底。最后,诛魔门出了一位天赋绝伦,亿年不遇的奇才。他实力上升之快,逼得神皇出世,而这个奇才早已有所防备:表面上聚齐八人,使出八极太清诛魔阵吸引注意力,实际上接着自己的实力,与神皇同归于尽……
这个人,无疑是比劫更为难遇。劫看到这些史诗般的巨片时,心里面也是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
另一世里,他在无剑遇到危难关头,犹豫了一丝。后来无剑被那位青年救走。青年与无剑最后结为了兄弟,在这之后,青年遇到了秦破苍,在无剑的劝解下,双方心平气和,解开了青年数年前的误会。青年弃恶从善,继续假装效忠于神皇。而实际上,和诸多势力暗中商量,做了几场假戏,神皇更加信任他……
最终,神皇面对自己得意的大弟子,没有了太多警戒,天下在他眼前已经是唾手可得了,却不料遭到了青年的暗算,肉身被灭,意念没有安身之处,最终,彻底毁灭了。
而劫听着无数人对他的歌功颂德,而自己却是感到羞耻,诛魔门新传人的他,没有做到自己的使命,他的一生,带着悔恨和遗憾,结束了……
梦境还在不断变幻着,梦中每一世的劫,都是与这一世不同。
在体会着梦境中的场面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梦境,是从刚开始反反复复保持一种状态,像是死寂了一般,受到一句话启发后,他新的梦境,开始过着不同人物的生活,而到了此时,只是不同的际遇下,自己不同的人生。由简到繁,由繁到简,劫似乎是慢慢地感悟到了大道。
终于,所有的梦境同时破碎,无数的光点再次凝聚成了劫。
虚空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邪恶的身影,他转过身来,正是神皇。神皇看见他,一拳打来,劫感觉到这是幻想,所以没有留意。只是传来的疼痛感,如此真实,不像是做梦……
在一线天,梦境之外,盘坐的劫,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梦境里面,劫感觉到了真实世界的自己,也是同梦境一样受到了重创。可是看着神皇发出了下一式,来势汹汹,他知道再任由捶打,那么他在真实世界里面的肉身,注定会被彻底毁灭。
劫知道自己不是神皇的对手,哪怕在梦境里面,也是如此,可是他从来不会甘于被人随意凌虐,哪怕是流萤扑火,劫也要压它一丝火势。
劫同样一拳回敬过去,而拳头即将要落在神皇身上的时候,他陡然一变,成为了暮雪,这个“暮雪”红着眼睛,柔情万千地看着劫,轻轻说道:“劫哥,好久不见,你会想我的,是吗?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劫停下来攻势,他知道这是梦境,但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真实,暮雪眼中的流转的情意,是那么让劫触目惊心。劫伸出手,摸着暮雪洁白的面容,哪怕是梦境,他也希望可以感受到这份让他刻骨铭心,羁绊了数年,难以放下的感情。
“你这负心汉,忘了姐姐我了吗?”一声娇俏活泼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劫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让他抱憾许久的女孩——暮荷,暮荷依旧身着白衣青裙,像是夏日里的出水芙蓉一般柔和而不失热烈,貌如其人。只是过去了这几年,她还是那么青春年少,脸上流转的光芒,让每一个注视着她的人,都会如沐春风一般。
“谢谢你,我对不起你。”劫忍不住,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他宁愿自己把眼前的幻想当成是真真切切的东西,有时候,劫也是在想,若是能再和暮荷见一面,他付出多少艰辛都是可以。
“没事,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暮荷露出会心的笑容,明媚的大眼睛调皮眨了眨,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眼泪。
劫闭上了眼睛,上前在暮荷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任凭她反抗。
“你干什么,居然占本小姐的便宜,快滚!”暮荷有些羞恼道。但是稍微的反抗后,她的手也是抬起来,搂住了劫。劫明白,自从他和暮雪在一起后,她便是努力压制自己复杂的感情,劫这样做,似乎也是希望她可以得到一些补偿,哪怕是虚幻,也可以。
这两姐妹,为自己做出了这么多,但是却都是为了自己不有所牵挂,宁愿默默无闻。她们的性格也是如此接近,都是倔强地爱着同一个人,但是一个是高冷而光明正大,另一个则是热情与收敛情意。
劫流出了眼泪,他尽管经历了很多,可是再次面对这些的时候,他依旧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和理智。神皇所说的洞悉世事,无情无感,他达不到。
“劫儿啊,这些年辛苦了!”“臭小子,不用这么累的,我们可以为你承担这些的。”他的身旁,再次传来声音,他看见这是自己的父母,面貌和姿态都是如同自己十五岁时候所见的一样,父亲还是那么健硕,母亲还是那么温和。
“爹娘,我当年不对,我不该给你们惹事的,孩儿知错了!”劫尽管已经是当世强者,但是面对让她愧疚终生的父母时,还是恢复了孩子的心态。他有着多么美好的时光,多么无忧无虑,都是父母给予他的。他感谢父母,给了他一个幸福的童年与少年,让他爱憎分明,让他敢爱敢恨,让他性情真挚,让他仗义行侠。
“你做得没错,已经很好了。我们希望你可以成长为一个正直勇敢的真男人,你做到了,我们就死而无憾了。”他的父亲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他。他的母亲上前将他搂在怀中,只是一个劲哭泣。
“臭徒弟,你做得很好,为师可以和那些老头炫耀一下了!”又是有着一道声音传来,正是杨一凡。他还是看上去那么特殊,邋遢里面隐藏着仙风道骨,慵懒里面暗含着雷厉风行。
“是啊,师父,我达成了你的要求。神皇永久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劫回应道。他并非是有意撒谎,只是希望这个梦境里面的师父可以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至于师父所指的做得很好究竟所言何意,他也是不想理会。
“是吗。乖徒儿,来领赏吧!”杨一凡坏笑着看着劫。这一幕,在劫的眼中,是如此的熟悉,刚开始学武的时候,他就是为了多休息,多去看看暮雪暮荷二人,这样敷衍师父。而每次师父这样标志性的坏笑后,就是会留下让他痛不欲生,终生难忘的惩罚,每当自己发出痛苦的吼叫,总是可以看见远处暮雪眼中的心疼,暮荷的幸灾乐祸。
“大哥,你们不要怪罪他!”浣有些担忧地说道。
“小兄弟,近来可好?”金台山下的老丈人问道。
“劫大人,恭喜你逃出升天了!”江玥欣慰道。
“你终于做到了你想要做的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洵江江畔的船夫感慨道。
……
一个个曾经在劫的世界里出现,后来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们,纷纷在这儿现身了出来。
久别重逢,尽管是幻影,是梦境,但劫还是感受到了情义,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真实。
人生在世,知己难遇,真心难得。而劫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幸运,在这里,他碰到了这些曾经生命中最为闪烁的星辰。
可是,在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快乐之时,劫又想到了那些普通民众对自己的信任,想到了无剑等人还在苦苦抵御着魔盟的入侵,想到了对自己真情实意的缘……
“对不起,大家,我得走了!”劫坚定道,他要是再不从这些往事里面摆脱出来,那么最终他只能彻底沦陷在这些“温柔陷阱”里面了。
“不要啊!”“不要!”……此起彼伏的挽留声响了起来。
劫闭上眼睛,努力使得自己不为所动。
看见劫如此坚决,这些让他刻骨铭心的身形都是再度变幻,成为了数十个神皇。强劲的杀意彻底笼罩了劫。
劫感受到了这股气息,他盘坐在原地,默念道:“化身九变!”
在这无穷无尽的梦境中,劫后来保留着意识,自然是得到了更多的感悟,化身九变也是达到了巅峰。
一瞬间,八十一道影子向着四面八方攻去。只是这些神皇的幻想,稍作抵抗后,就是成为了飞沙流影。
“纵诀剑法!”劫的所有分身都是开始舞起了当初暮雪拼死得来的秘籍。
“化身九变,九九归一!”接下来,这些舞着秘籍的影子,都是重新融入了劫的身体,与此同时,原本体内拥有的世界碎片,也是光芒大盛,劫的实力,急剧攀升着。
“我并非是心如止水,为什么还可以天人合一呢?”感受到自己停滞已久的实力这样进步,劫大惑不解。
“那是因为,你顺应了天命,做到了真正的天人合一!”遥远的虚空里,传来了一道飘渺的如同仙乐般的声音。
“敢问阁下是?”劫好奇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探寻武道巅峰的同时,做回了最为真实的自己。行天道,尽人事,你才有了问鼎天人合一的资格。”
“请问何天道人事呢?”
“天人合一,只有认清天地人,才可以做到。你认清了自己,做回了自己,认识到作为一个人该有的,没有辜负上天对于人的定义:你行天道,遵循因果,惩恶扬善,爱护万物,有着旁人难以达到的契合度。而同时,你所用过的合击剑阵,分身功法,单人剑招,都是有着天道意蕴。因此,你可以达到这一步。”
而此时,劫在外面的身体,慢慢有着奇异的光芒散发了出来。光华将四周渲染得美妙绝伦。
“所以,苏醒吧,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重又一重的梦境,都是开始碎裂了起来,劫感觉到这个梦中幻境里自己的意识,在迅速地消散着。
这个过程,对于劫来说更像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不断增强。再回顾起以往的招式,以往的战斗,其中打斗的人,此时在他眼中,如同婴孩般稚嫩。他对于武道的理解,对于身体的驾驭,达到了极致。
同时,劫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可以与天地融为一体,自己有用不尽的气力,天地间的能量可以转化为自己所用。这也算是前人所说的辟谷吧?
“万千年来,终于是有人达到了这一步啊!我等了很久了。”劫漂浮在虚空里,忽然有着飘渺的声音传来,像是极远处发出的。劫想要探到来源,确是无能为力。
劫忽然想到了师父信中所说的那人,便好奇道:“前辈就是师祖吗?”
“是的,从你的身上,我能感觉到许多熟悉的东西。你身上既有原本我的功法,能够习得这些,既要归功于你的悟性,也要归功于外界带给你的资源!”
“不要忘记前人先辈的努力,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这个声音彻底消于无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