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很久了很久的梦,沉睡了,不知有多久。梦境与现实,让人难以区分。
第一个梦境里,劫在不停地奔跑着,黑暗之中,任凭身边的场景在飞速倒退着,任凭暮雪,暮荷,无剑,东帝,萧王……所有他曾经遇到过的人,在生命中一闪而过,他却没有任何交集,只是向着前方,不知停歇。无数年过去了,不知多久,他累倒在了地上,原本剧烈的心跳在慢慢变缓,喘息也是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一刻,劫分明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但是他执着的韧劲在梦境中也是没有多少改变,他努力维持着意识,在死亡的围困中,他的那些坚守,如同长夜里的一丝萤火之光,虽然摇摇欲坠,但是很幸运地保存了下来。
在这一丝的清明中,他眼前的场景急剧变换,他身着金甲鳞靴,手执轩禹神剑,从天而降,在金台上,他挥出几剑,金榜完全炸裂开来,接着他又到了后面的帝者秘境,面对他的挑衅,四位看守者齐齐出手,却是在他的身形闪动间,瞬时成为了白骨。他拿着这把剑,从金台上上下来,遇见人便出手,平民和这些常规武者,都是还来不及反应,就是炸成了一团血雾。后来,阻止他的人越来越多,那里面,有着不少的熟人,但是劫下手依旧不留情面。轩禹神府的高荡冥,带着无剑东帝等七人,祭出八极太清诛魔阵,他不知为何,在破阵并且杀了这八人后,心理莫名剧痛。后来,他杀尽了世间所有人,在最后一个屠杀地——太清古族,他看着倒在地上,胸膛上的伤口喷涌着殷红,将地上绿草染红的缘,他留下了眼泪。他终于完成了这荒奏折,唐的使命,躺在缘尸体旁边,望着青天,一直没有动。
场景再度变换,这一次,他成为了一个皇帝,在宫殿里面不知疲倦地批改着一张张奏折。他审阅得很认真,可是却一直没有尽头。身边值班的太监宫女换了几批,送来的御食,前来探寻的大臣与后宫之人'都是无用。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有限的奏折,他仿佛是更改不完一样。后来一些忠臣前来的劝谏,他都是无感。最终,宫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他不慌不乱,不多时,战斗蔓延到了他的旁边,面对这些乱臣贼子,他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改变。当他被新皇斩杀时,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依旧睁着,想要将一切洞穿,可是黑暗迅速铺盖上了他的视野。他知道自己死去了,可是意识却没有消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存在着。
沉睡了很久,他所处的场景又是换成不能言语,了另一副画面。他一直躺在一个床上,尽管呼吸心跳都是正常,但是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看着他变成了如此,家里人都是着急,寻访尽了医生,用了各种土方,都是没有将他治愈。原本和睦美满的家庭,逐渐陷入了苦难。曾经的劳力,现在成为了累赘。他的妻子和儿女也在慢慢变化着。原本阳光乐观的妻子,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变得终日喋喋不休,怨天尤人;他的几个子女看见自己的爹没有了醒来的可能,在能自食其力后,绝大多数纷纷离开了这儿,不愿意让劫成为他们生活中的羁绊。最终只剩下一个女儿,辛苦料理这这一切。他想要爬起身来,可是力不从心,只能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听着妻子和女儿的声音,直到老去。
这些梦境,越来越深入,梦中梦,让着劫越来越陷入其中。他的真身依旧在一线天,只是偶尔爬上身的虫子,外面时时的电闪雷鸣,都是不能将他唤醒。梦境中的所有神态,都是真真切切呈现在了他的脸上。梦境与现实,相互交织。
一个又一个单调重复的梦,依旧缠绕着劫。最后一个梦里,他成了一个独行者,负着行礼,慢慢前行着,如同之前一样,仿佛要一直行走下去。而忽然间,她听见和他匆匆而过的一名女子对着另一名女子说道:“有没有遮住太阳,看看地上的影子就知道了。”
是别人一句随意的话,他却愣在了原地,身形如同触电般颤抖不停。劫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像是亿万年没有思考过的脑袋也是转动了起来。他身体里的每一处血肉,每一个细胞,都是开始活跃起来。
劫咀嚼这句话,是啊!影子是我们周遭环境在大地上的投射。而我们和光亮共同决定了影子的形态。万物不同,万影亦不同,而影子又何止是铺在地上呢?多时候,我们可以看见有的人便是自己的投影,有的事便是自己前景投影,有些作品便是自己灵感的投影……光亮的大小,照来的方向,都是会影响到影子的形态,这也正如,不同的宿命,造就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旅途……
劫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地上,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他望着天空,太阳依旧高悬着。
“我为什么没有影子,为什么?为什么!”他内心的恐惧陡然蔓延开来,声嘶力竭大吼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所有原本是动态的万物万象,都是彻底停了下来。没有了鸟叫,没有了微风。
“这些所有,难道只是镜像,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吗?”劫平静下来,喃喃道。
他好奇走向前方,有些犹豫地用手指点了点酒肆的一个旗杆,刚刚触碰上,旗杆连着旗子立刻出出蹦碎,像是碎裂的镜子一般掉了一地,最后化成了尘埃。
劫又点了点树木,桌凳,行人,结局都是如同那个旗杆一般。
原来,这个世界,是虚妄的。
在劫笃定了自己想法后,周围的所有,都是开始碎裂开来。但是并没有化成尘埃,而是成为了无尽的光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入了劫的身体。
接下里,劫身体也化成了无数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里面都是有着一个劫,每个光点都是开始了新的梦境,劫又不断进入了新的一圈圈轮回之中。
新的轮回,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调,而是更加接近了现实。而所幸的是他已经是从其中醒来,意识到了这些东西,都是所谓的假象。不然后面的这些幻想,必然会使得他彻底陷入沉睡和意识的沉沦,无法自拔。
所谓的天人合一,便是拨得云开见月明后的大彻大悟,在另一个高度与视角中去看待世间种种,无论是武学,还是生活。
有些梦境轮回中,他还见到了一些难以辨明的东西。
在其中一个里面,轩禹神剑的剑灵面对灭顶之灾,他继承麻衣前辈性格中的弱点便是显现了出来。它何等厉害,继承了亘古以来世界第一强者的思维,并且天人合一的顿悟也是没有散去,怎么会甘于去被他眼中的这些弱者所击败呢?
麻衣前辈的确同圣人一般,但是他的智慧,他的悟性根植在另一个以器物为代表的灵魂中,又怎么会具有新的选择性呢?在伟大的人物,如果无法给自己的精神海洋注入新的源泉,那么他的世界注定会慢慢变质,失去往日的清澈沁人,被腐烂陈旧所取代。
这也是人存在的可贵性,他们可以从外界不断汲取,不断学习,不断收获,直到意识完全丧失的时候。但是有朝一日,这种汲取精神消散的时候,再广博的时代都会开倒车。
劫还感受到了神皇面对那些前赴后继的前辈时的一丝畏惧和不屑。他不屑的是这么多年来,这些蠢货居然还在遵守着一个古老的誓言,去放弃原本可以轻易得到的财富与地位,前赴后继地前来送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神皇畏惧的是这种接踵而至,千年不消的战斗精神。在前来挑战的高手中,也有着实力极为强劲,甚至逼得他出力认真对待的人,那些人毫不畏死,将一身所学发挥的淋漓尽致。神皇每次大战之后,都是会受到一些伤势。尤其是在和剑圣的决斗中,自己第一次受了重伤,才将其手臂废去并且使其造成了更重的伤势;第二次剑圣拼死一搏,左手剑法照样挡者披靡,在彻底击杀了剑圣后,神皇为了回复伤势,直接是闭关了近百年。
神皇不怕强敌,怕这样绵延的没有个尽头的战斗。还有着一些强者从他的眼皮底下逃到了埋骨地,尽管必死无疑,但是神皇的心里却是出现了畏惧,他几次想要进入,但是被其中的残念以及阴冷气势所逼了出来。一线天的埋骨地,金台上的帝者秘境,成为了他平生最为畏惧的两处。
“是谁?”忽然,劫穿梭着的意念,被东帝的声音所暂时打断,他透过茫茫空间,似乎是看见了远在东极仙岛的“东帝”察觉到了异样。
接下来,劫依旧在万物万景,过去未来里面做着一个又一个了不进的梦。有时候,他会成为一株植物,静静地在路旁以低姿俯视世界百态;有时候,他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在光怪陆离的时间卷轴中一生悄然溜走;有时候,他也会成为一抹玄乎的意识,莫名窥探到一些真实的灵魂。
他曾经唱着民谣,在山间负着背篓;他曾经在仙山之巅,遥望着云海日出;他曾在楼阁中挥毫泼墨,喜乐只为博得君王一笑;他曾在街头跟在父母身后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过往人对他们这些乞丐的施舍;他曾经在乱军中厮杀,想要于滚滚红尘中去看着这了断不了的争斗。
他辉煌过,曾经集天下权势于一身,万世景仰;他幸福过,用着一枚草戒的卑微心愿换来了佳人的爱情;他幸运过,万千人中他天赋卓然,脱颖而出;他豪气过,十几位患难之交一起侠客行天下;他慷慨过,在别人的无助中,用自己手中的一些力量,拯救了不少濒危的群人......
他贫穷过,在桥洞下和着北风一起颤抖,入骨的寒气像是要吞噬他一样;他失意过,自己尽管经天纬地,可是世无伯乐;他怨恨过,朱门奢靡不堪,权臣任人唯亲,他自鸣不平;他失恋过,看着自己的心爱追随者所谓的繁华,徒留她一人只在人间细雨;他绝望过,自己积攒半生的积蓄在火中化成灰烬而自己无能为力;他羞耻过,自己经营了大半生的产业因为自己一时的贪欲而毁掉了所有的赞誉与诚信.....
每一刻,每一景,劫都是确确实实在经历着。他的人格似乎分为了两重,一重潜伏在了另一重人格的深处。而隐藏的这重人格,正是劫本身。他尽管看出了其中很多的端倪,有着掌控身体的能力,但是他依旧默默地随着梦境里面另一重人格的变化,只是默默地旁观着这些,感悟着这些。
原本人的一世,可以经历许多,但是远远达不到让人大彻大悟的境地,而这一重重的梦境,却是给了劫一个用着有闲时间,去体味人间百态的机会......
此时,远在东极仙岛的神皇变得十分警惕起来,他刚才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受到了窥探一般。那种感觉尽管细微,可是真真实实发生过。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着不安的情绪。神皇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本皇还是去结束这场战争吧,迟则生变,不知道这份变故会不会是前些日子那个女子泄露出去的东西造成的,真该死!”
而在一线天,劫依旧还盘坐在原地,身形没有丝毫动静,一副完全心如止水的样子。
而在梦境里面,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没有极限。
劫的潜意识告诉他,外面正在经历大战,一分一秒的拖沓都是可能引起毁灭。他在这些梦境中并不能识别出外界的时间变化。尽管他知道自己可以打破这些
幻想梦境,但是他没有,他的这些,还缺少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