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大婚的吉日,送亲队紧赶慢赶地走了一个半月,终于在一个黄昏走进了一间驿站。据说此地离西凉已不足三天脚程了,时间充裕,队伍便决定在此休整一天再启程。连续多日的赶路,众人都疲惫不堪了,听到此消息都欢天喜地起来。宋清岚虽然是山村里长大的野丫头,却也禁不住这多日的车马颠簸,早累得腰酸背痛了。一下了马车就让杏儿叫店小二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这才神清气爽地窝在床上。
杏儿走进来的时候,宋清岚正翘着腿窝在床上,怀里抱了本书,百无聊懒地半躺着。看到这情形,她笑着摇摇头,这姑娘性子真是洒脱,这些粗俗的动作自家小姐是断断做不来的,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家那柔柔弱弱的小姐,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了,是否能顺利找到她的李郎呢?
“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差点忘了正事了。”自言自语地打了下嘴巴,杏儿快步走了过去。
“小……小姐…….”虽然已经相处了一个多月了,杏儿也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这个叫宋清岚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小姐了,但还是有点点别扭。
宋清岚抬头笑了笑,这个称呼她也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她也知道杏儿不习惯,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杏儿,来来,坐到这里来,我说了私底下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就好了。“她招招手,让杏儿坐到她身边。
“不,小姐,从今以后我必须要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要唤您小姐,以免出现纰漏,您代我们小姐出嫁,杏儿也感激不尽,定当尽力服侍好您。”杏儿一脸正经地认真说道。
“好好好,你乐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宋清岚被杏儿一口一个小姐叫得头晕,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顺着她的心意。
“嗯。”小丫头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小姐,嬷嬷一直在问我你病好了没有?“
杏儿口中的嬷嬷就是宋敏的奶娘李嬷嬷,宋清岚代替宋敏上了马车后,便一直称病不见人,身边只让杏儿一个丫头侍候着,连李嬷嬷也不见。这李嬷嬷是自小奶大宋敏的,情份自然与其他的下人不一样,见小姐还迟迟不肯见她,杏儿又是个年轻的丫头,生怕这小病一拖拖就变成大病了,所以三天两头的就逮着杏儿这丫头问这问那的。
“哦!“宋清岚应了一声,沉思一会,问道:”李嬷嬷这人如何?“
“李嬷嬷是小姐的奶娘,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平日里也很疼爱小姐,只是人老了,有点啰嗦,心眼倒是不坏的。“
“嗯,这样吧,你先让李嬷嬷单独来见我吧。“宋清岚想了想吩咐道。
“小姐,是打算摊牌了吗?“杏儿试探地问道。
“嗯,这里距离凉州已不远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该是时候摊牌了。“代嫁已是不争的事实了,该是让身边的人认识新主子的时候了,只要让身边的人服帖接受她这个新主子,这代嫁之事才能瞒得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杏儿带着李嬷嬷进来了。
宋清岚端正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一把玉梳子。进来的李嬷嬷只看到一个纤丽的身影静静地坐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散着。
“小姐,身体可好了?怎地连嬷嬷也不肯见呢?“李嬷嬷刚进门就担心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可见这个老嬷嬷确实是真心地关心着宋敏的。
“嬷嬷,我的身体已经无漾了,让你担心了。“宋清岚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
“啊,这,你……你是……?”李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还是好使的,看着转过头来的宋清岚,嘴巴张得大大的,快塞得进一个鸡蛋了。虽然同样是清丽如白玉兰的脸蛋,但她还是一眼看出了跟前的人根本不是她从小奶大的宋敏,她震惊得嘴巴都忘记合起来了。
“嬷嬷,先坐下来吧。”宋清岚示意杏儿搬张椅子过来,李嬷嬷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之所以没有早早地向嬷嬷表明身份也是担心她接受不了会出什么差错,如今距离帝京已不知道几千里了,也容不得她不接受了。
李嬷嬷看着杏儿平静地神色,已猜到了几分事实了,只是她想不到杏儿这丫头如此胆大竟给她来了个瞒天过海,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想到如今已经快到凉州了,再把新娘换回来已是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她脸色灰白,木然地坐在椅子上。
宋清岚待李嬷嬷坐好之后,才平静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听她说完后,李嬷嬷苦笑了一下,仰天心痛道:“小姐啊小姐,你瞒得嬷嬷好苦啊!”她这一声既是对宋敏任性的不满也是怜爱,同时又充满着无奈。一个年轻女子为了爱情,抛下所有,这一条路会有多难她不敢想象,而如今她亦无力去改变什么了。
看着李嬷嬷的神色变幻,宋清岚知道这老嬷嬷定是很心痛宋敏才会如此,她在心中轻叹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蹲在嬷嬷脚边,很诚恳地说:“嬷嬷待宋敏姐姐如此,是姐姐的福气,这是姐姐的选择,也请嬷嬷不要过分担心,姐姐心善,上天会保佑她幸福的。”
听了宋清岚的话,李嬷嬷的神色稍缓了一下。
“嬷嬷,如今这代嫁之事已不可回旋,若是事情败露了,宋府上下怕都要受牵连,这送亲队怕也活不了了,此事还请嬷嬷多周旋。”
李嬷嬷听了这话,一时沉默了。良久,轻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便佝偻着腰慢慢地走了出去。
有李嬷嬷这句,这代嫁之事算是瞒下来了。宋清岚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禁惆怅起来了。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初步计划好了,先按照原计划代替宋敏拜堂成亲,然后新婚夜再侍机逃出去。爹娘大仇未报,她必须要逃。她瞟了一眼正在默默准备床铺的杏儿,一丝愧疚浮上心头,心中轻叹一声,倒是要难为这丫头了,她只能尽量不让她受到更多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