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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马路上的故事(一)

我哥哥给我讲了鬼打墙的事情以后,我一连好多天,都是满脑子的问号,不知道我哥哥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从小被我哥哥骗零花钱,次数多了,虽然是单纯的小孩子,也觉得我哥哥的话似乎没有那么可信。而唯一能求证的,好像就只有那个修车的大师傅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我周末一般都是出去跑着玩的,有的时候找同学,有的时候跟邻居一起出去,所以爸妈见不到我也不觉得奇怪。而我,已经决定走一次我那个时候,离开家最远的路程,到外环去,找那个修车的师傅。

当时我只有十二三岁,已经不是谁都能骗走的小屁孩了,不过爸妈比较宠我,从来没有自己离开家更远的距离了。更何况这次是郊区,再远一点就到乡下了,我也不敢告诉爸妈,说实情,肯定要出卖我哥,不说实情,爸妈怎么可能让我去呢?于是我一大早吃了早饭,就出门了,那个时候身无分文,只能靠走着去。我只记得走了很远,走了很久,从周围没什么人,走到人来车往,再走到没什么人。太阳正午的时候,我才来到我哥说的那个地方。我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很大的大转盘,这个转盘很大,但是很简陋,并不是像镇里的一样是修建的花木之类的,只是一块荒地,随随便便弄几块砖在周围砌了一个圆形而已。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个转盘虽然不能跟山比,不过我也不能跟马比啊,走到的时候,已经累得我半条命都没有了。

我围着转盘转了半圈,就看到那边有一家修车行,真的是很简陋的一个修车行,就是一个简单的砖头房子,外边砖墙上挂着大轮胎,小轮胎,内胎,车链条,轴承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机器配件,总之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修车的。也幸亏是这样,因为这个修车行,连块招牌都没有。

我小时候胆子贼大,连犹豫都没有,怀着一肚子的兴奋,就跑进店里。店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个年纪还没我大的小男孩,身上脏脏的,灰头土脸的,衣服上油腻腻的,一看就是经常帮家里干活的。一个男人,一看就是孩子的亲爹,因为他也是脏兮兮的,灰头土脸的,头发很长,看上去还不太洗,脏的快要结到一起去了。一个女人,虽说好了一点,但是也是灰扑扑的。我还没有说话,那个男人看到了我,就往外哄“诶诶,你谁家小孩儿啊?出去出去,这里脏,把你新衣服弄脏了,可没人管赔!”

“我爸叫郭兵锐。”我当时傻乎乎的,他问我是谁家的小孩,我就告诉他我爸爸是谁。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迷惑的跟自己的妻子对望了一下,他妻子也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我爸爸,想来也是,我爸爸应该也不会名声在外到谁都认识他。

不过,好像我这番没有任何思路的话,倒是唬住了那个男人,他明显心中疑惑,但是还是问到“你过来干啥?你爸爸让你来的?”

“不是,我哥说他那天鬼打墙了,是你救了他?”我确实是实话实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能说些什么,应该也就是求证一下,这个事情是确实发生过的吧。

那个男人明显的眼神一松,应该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才噗嗤笑了一下,对我说“我这店就开在马路边上,遇见的邪乎事多了,早就忘记了。”我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至于当时是坐在凳子上,还是什么箱子上,就早已不记得了,只顾问“有很多这样的事?”

“你跑这么远,是跑过来听故事来了?”还说忘记了,明显知道我们家离的比较远,肯定就知道我哥是谁,不过那个时候,我可没有这样的思维,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听故事。那男人看我不说话,估计是觉得硬来打发我有点掉面子,加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转头对他的儿子说“小鳖孩子,滚进去学习去!”那个脏脏的小孩明显很懂事,什么也没说,就进里屋学习去了。男人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了下来,对我说“讲故事可以,吓哭了,可不许告状!”

(以下口述)

“我给你说,这个世界上啊,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啊,始终要有敬畏之心,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死的都是最快的。

我以前,不是修车的,那个时候,我跟家里一个亲戚跑运输。那是我一个叔叔,他年纪比较大,做运输也做了很多年了,经验老道。那个时候啊,就是要带带我,所以呢,我就是那个时候学了开车,跟着我叔叔跑运输,两个人轮流开,两地跑。那个时候的车和路,跟现在还不一样,现在很多路都大修了,车子也多了,就算是跑长途,晚上的时候也是车来车往的,以前运输没有这么发达,经常跑起来几十里路不见一辆车。而且省道和国道旁边,都是野地!有的地方,还会修一修,有护栏什么的,大部分地方,就是直接的柏油马路,开车走在路上,大半夜的,撞死个把小动物,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运输车大,压上去就直接稀碎,也不能吃了,所以撞到小动物,就当是撞着块石头。

有一次我跟我叔叔跑郑州到西安的线路,那天晚上,我在开车,我叔叔就在我旁边坐着。我正好好的开着车,总是感觉眼前有红色的影子,从车的这头跑到那头,然后又从那头跑到这头,跑来跑去的,仔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没有当回事。过了十几分钟,又有影子晃来晃去的。夜里开长途,最容易累,累了还不能勉强,不然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出事。我就把我叔叔叫了起来,跟他说了说我这个情况。我叔叔听了以后,就让我先不要走了,先停下,然后点了三根烟,给了我一根,自己一根,另一根,打开车窗扔到了外面去了。然后,就让我抽着烟继续开。走了不多久,我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人在慢慢的走着。看上去,是个女人,穿的挺厚实的,大红色的羽绒服,在夜里被远光灯一照,非常显眼。我叔叔当即喊我,让我开慢一点,我当时心里被搞的毛毛的,本身也不敢开太快,就慢慢的开,更不敢提速了。但是车子总是比人走的快的,很快我们就赶上了前面走路的女人,看清了,才发现,她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穿着黄色的羽绒服,女人似乎怕孩子冻着,还把自己大红色的围巾盖在孩子的头脸上。

我叔叔让我停车,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能都听他的。我停下车,我叔叔点着一根烟,长吸了一口,跳下车去,去跟那个女人搭话。

“大妹子,你是哪的人啊?怎么大半夜在这溜达呢?”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我看她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样。她说“我家就在附近,晚上睡不着,孩子又闹得慌,就抱着孩子出来走走。”

我叔叔四下里看了一眼,我也在车上扒头看,这四下里一眼望去都是野地,除了树就是草稞子,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我这个时候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出汗了,我差点就一脚油门,把我叔丢下自己跑了。不过我叔明显也是看出什么来了。

“大妹子,我看你这羽绒服挺漂亮的,你是在哪买的啊?”我叔还跟那女人聊起来了,我当时那个急啊,恨不得下去把他拽上来就跑。但是我就是不争气,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能看着我叔跟那女人聊天。

女人说“我这羽绒服是赶集的时候买的。”

“是这样啊,大妹子,我们打个商量,你这个羽绒服多少钱买的啊?我这次去西安,是看我媳妇去,我看挺漂亮的,想给我媳妇带一件,这又不好买,要不然,我加钱,你卖给我?”

女人犹豫了很久,说“二百买的。”

我叔二话没说,掏出来五百块钱,拍在女人手里。女人脱下那件大红色的羽绒服给了我叔,我叔千恩万谢,抱着羽绒服上了车,让我赶紧走。我这才一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从倒车镜里看去,那个女人却突然不见了。也没有见着她是怎么走的。

向前开了有二十分钟,我叔又让我停了下来,然后自己抱着羽绒服下了车,把羽绒服在车子前面铺在地上。又上了车,对我说“压过去!”

我一头雾水,也不敢问,就开车压过衣服,走了。我叔这才长舒一口气,“好了,这就没事了,走吧。”

后来果真一路到西安,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再后来,我觉得心里没底,就专门查报纸,向人打听,这才听说了,就在我们从那里过的三天前,有一对母子,在回娘家的路上,没车子压死了。那个女人,穿的就是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

那个男人讲故事的技术很好,我听的整个人都投入进去了。我在想为什么要扔烟?为什么要买衣服?为什么要压过去?不过我知道听故事的时候,不要一直问为什么,不然会让对方很反感,就不会再给我讲了。所以我忍住没有问。

“好了!故事也给你讲了,你回去可以给你的同学讲,吓吓他们。哈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男人的心情似乎也好多了,还跟我说笑起来。我这个时候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而且回去的路还那么长,我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

“谢谢你。那我先回家了!改天,我还来听你讲故事!”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恭恭敬敬的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声谢谢。我那个时候感觉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经历过那么惊险刺激的事情。他简直就是一个英雄样的人物!

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我走,我也就向家里走去了。虽然当时说了还要再来听故事,但是路程实在是太远了。而且,既然已经解决了疑问,就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让我想要去探寻了。所以,从那天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虽然后来上了高中的时候,我的学校离那里很近,也经常会从那里经过,看着那个修车铺,我始终没有进去过。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说,我是几年前,来这里听故事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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