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大姐明显的缠足小脚,心里头咯噔一下。这样的小脚,怎么可能做农活呢?再退一万步说,现在这个大好的社会、主义时代,怎么可能还有缠足这种陋习存在呢?我看着手中杯子盖里的水,一时间觉得咽也不好,吐也不好。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大姐说话了。
“老公,你回来了?这位小兄弟打听道呢!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来说道说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下中了,我这是到了人家家的地头了啊!感情这大姐坐在这田埂上,是人家家门口。我头也不敢回,拼命的往下低着头,心想着别理我,别理我!
“哦?小兄弟,你去哪?”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心想,这躲是躲不过了,便心下一横,机器般的转过身子。我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古代教书匠打扮的中年男人,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这个匣子的边角都磨得蹭光瓦亮的,明显是经常拿在手中的物件。我一看是个文化人的样子,那估计就好交流一些,总不会一言不合就打我。
“是这样的,我跟我的朋友走散了,我要去跟他们汇合。说好了是在高速公路下边的桥洞见面的。”我把刚才跟大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位教书匠样式的男人,沉思了一下,然后奇怪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纠结。
“怎,怎么了?”
“你,你是活人吧?”教书匠最终组织了下语言,说出一个让我明知道合情合理,又有些难以接受的话来。我不知道他知道我是活人之后,会是怎么对待我,所以我心里很是紧张,我不自觉的四下看着,想着等会他要是扑过来咬我,我要往哪跑。
“你不用害怕!说实话,跟活人交流,也差不多有两三百年没有过了,所以,我也很紧张。”我心里哭的感觉都有了!你紧张个屁啊!三百年没得着个活人了,看来今天自己说啥是跑不掉了,要给人家打了牙祭了!
估计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和害怕,教书匠反而哈哈的笑了:“你应该还没有死!不要怕,如果你是新死的鬼,我应该能够看出来的。你应该是进入假死状态了。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没准你还能还阳呢!”
我不自觉的抬起右手掏了掏耳朵,人家都说古人淳朴,看来古时候的鬼也挺淳朴的,他不吃我吗?还要帮我还阳?不过这样想着,我也不太害怕了,说到:“我,我最后的记忆是在跑马塘里面……”我自顾自的讲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姐和教书匠两人的反应,等到我讲完了之后,抬起头来,就看到两人,不对,是两鬼看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现在各自离开我有五六米远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开跑的架势。我这才意识到,看他们的反应,应该就算是鬼,也是善鬼,而我挖坟掘墓,不用说,就算是恶人了,看来鬼也怕恶人,古人诚不欺我。“不是,你们别怕我啊!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我自己都还不清楚呢?别跑啊!我又不咬人!”我这边一边说着,教书匠转身就要跑,我紧赶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这教书匠反而吓的一下子摊在了地上,嘴里不断的告饶:“大侠!大侠饶命啊!我们家里数代良民,祖上从不做恶事,死了之后也是安守本分,从不惊扰邻近的百姓!大侠绕过小的吧!我是真的不知道您是做这事的好汉啊!”
我刚刚经历了吓的生死两难得境况,自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这教书匠,估计是被我吓怕了,连忙说道:“饶你!饶你!我对你不感兴趣,看你两袖清风是个穷教书的,想来也没什么油水,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再说,刚才我承蒙嫂子赏了口水喝,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经我几句安抚,教书匠这才慢慢的不再挣扎,不过说起来,刚才我抓着他肩膀的时候,只见到他拼命的挣扎,手上却并没有受力的感觉。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看来也是不假。我看教书匠不再跑了,也就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教书匠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把手中的锦盒夹在腋下,轻轻弹了弹长袍上的土,倒是恢复了几分镇定。这才看着我继续说到:“大侠!从您的说法,我觉得您应该还是在那跑马塘里,您这是灵魂出窍了!我也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您这种可以灵魂出窍的大能!如果您说的不错,那么您想要找到您那几位朋友,恐怕还是要着落在这跑马塘里。您没有肉身,怕是与您那几位朋友,即使是相见,也难相识啊!”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是要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才行。”我这番问到,但是问题是,我出体都是在无意识中做到的,怎么回去,我还真不会。
“是也,是也!”教书匠估计就是这样的脾性,刚才还怕我怕的要命,看到我从他这里学东西,马上就是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古人云,君子以正身为本!说的是君子要以品行端正为根本,而结合到我们鬼身上,君子自然要以自己的肉身为根本,没有肉身,就像君子品行不端,那么一切的事情,就无从谈起。”
“受教了!”不管怎么说,教书匠总是给我指点了迷津,我拱手道谢,教书匠也连忙回礼。之后,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告别的话,毕竟跟鬼打交道,这还是头一次,跟人要走了,就说“再见”“再会”之类的,这跟鬼怎么告别?再见?我可不打算经常回来看看。
“等等!”我回头刚走了两步,教书匠又叫住了我,“大侠,小可说句多余的话。您既然来到这跑马塘,想必应该知道这跑马塘是个什么所在吧?”
“略有所闻,但是并不详尽,还请先生指教!”我也是听了教书匠的话,才想起来自己出体通幽是为了来打探虚实的。
教书匠看我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也慢慢的放松了,说起话来自在了很多:“要说这跑马塘,首先要从我自己说起,我是清朝道光年间的一位乡试秀才,因为略有文采,在地方认了一任牐官,专职管理这黄河泄洪,开闸放水之事。说是官也,其实乃不入流之地方乡贵。我过世之时不过三十余,乃是横死乡间,其时,我身葬之地便是此处。我的夫人乃是我过世之后三年,与我合葬的!大侠莫急,我这便说道这跑马塘了。要说这跑马塘,自我在世时,便是这个样子,我身后这又经过了两百余年,周围可谓沧海桑田,我的墓碑墓葬墓志皆不久存,这跑马塘却从无变故,你可知为何?”
搞学问的最善于拐弯抹角,这不是坑骗字数吗?我也有些不耐烦了,但是看他也算是说上了正题,耐着性子笑着摇头。那教书匠这才接着说起。“乃是因为,这跑马塘乃是一处大凶之地,据考,自宋以来,这跑马塘就成了这般样子,本是一片荒芜土地,但是任谁动他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必当暴毙,所以,后来人多在这跑马塘上植树积福,不敢再动它分毫。然而,这世间百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在此间日久,又加上识文断字,倒是跟着跑马塘中的东道也打过几次交道。”听到这里,我才醒悟,看来是问对人了,这后边才是重点。
“要说这墓主人,他本是宋朝的一员大将,生性豪爽,善交际,虽在朝中任职,但往来多江湖豪客。人都说功高盖主,命不久长,这文人多是懂得,但是这武将自知者甚少,这位大将军也是如此。江湖豪客多朋友,渐渐的,这将军在民间的名声就高了起来,颇有古人名将之风。皇帝为此,还赏他一只报晓金鸡,后边想来,这乃是提点他,让他尽忠职守,做一只乖巧的金鸡便是了,但是大将军却是以为皇帝乃是鼓励他的处世为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大肆结交江湖豪客,南来北往颇有声望。因此,皇帝便寻了一个理由,害了他的性命,又恐他家人作乱,说是皇恩浩荡,赏他一家阴间做官世袭,其实便是抄了家,封了户!”
“却说这大将军朋友遍及天下,他有一位朋友,乃是江南有名的道人,平日里抓鬼拿妖不在话下。这大将军死后,这位道人寻到此间,设下一个凶阵,好生把这位将军安葬了,并放出话来。说是百年之后,大将军必将重生而出,灭尽大宋江山,以报毁家灭族之仇!这事便坏在这里,当时的皇帝驾下有一位名臣,名唤包孝肃,此人颇有圣明,相传断案如神,有梦中探幽,提审死者的本领。皇帝知道了这一消息,便命这包孝肃夜审大将军。此间之事,不甚明了,但是之后,包孝肃命人擒拿了那位道人,并在这跑马塘之上设下一处封墓,乃是八方镇守,将这大将军之墓锁死在八方镇守之下。教他万世不得超生!”
听到这里,我也是十分惊奇,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一段秘史,听这教书匠的说法,这位大将军应该是宋仁宗年间的,而这位包孝肃,正是包青天包拯包龙图,而这样说来,一百年后北宋灭亡被迫迁都,恐怕也另有说道。我没有插话,任由这位说下去。
“而在我过世之后,曾经受过这位大将军的召,入这八方镇守墓下听大将军教条。也正是因此,我才知道此间之事,不过这位大将军一封就封了上千年,戾气日重,我观他不是良善,便未敢与之深交。这八方镇守之上,我等皆可自由出入,而这八方镇守之下,却是入得出不得,我违召未入这大将军府邸之内,不然今日,你也见不到我。话说,这大将军入葬之年是1026年,千年之交,怕是他戾气渐重,便能破封而出,其时恐怕这天地都难以阻他!”教书匠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我思考着他说的内容,从他的说法来看,应该也不尽详实,1026年大将军入瓮,而包龙图是1027年之后才渐渐有了盛名。而包孝肃的称呼更是在包青天百年之后,追封的谥号!不过这样说来,如果这大将军入瓮有包龙图的参与,那么1027年包龙图平步青云便也有了来由!
“那么先生,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对着跑马塘的来历,也算是清楚了许多。实在是受教了!只是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怎么突破这八方镇守,下到这真正的将军墓内呢?”
“哈哈,此事简单!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希望你明白此行凶险,这大将军乃是千年厉鬼,你要万事小心!所谓天道九十九,遁去一个为一。却说这位包孝肃在设立这八方镇守锁魂阵之时,便留了这样一处生门,也算是这大阵合乎天道,所以才能经年持久。而这一个一,就在……”教书匠突然声音一低,在我耳边悄悄的说了开启墓中墓的方法,同时叫我牢记,天机不可轻泄,不要传与六耳!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四人进到的只是八方镇守墓,而这大将军之墓,仍在下面。急不可耐的告别了教书匠,我匆匆向跑马塘行去,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一定要跟笑神他们详细讨论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