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的地点定在张诚的“巡香记”。
约定了中饭时间。
黄建东带上了铁牛和高竿,来到巡香记门口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来到,路边停着两辆黑色的越野车,旁边晃悠着几个黑衣大汉,酒楼门前也有六个大汉,双手交叉腹前,呈品字形站立——江滩上还隐约埋伏了不计数量的小弟。
一看这阵势,铁牛不乐意了。
“操,这是谈判吗?叫这么多人来!以为老子没人啊。”铁牛很生气,立马吹哨子喊人。
高竿也不甘落后,打电话叫支援。边打电话边嘀咕:“妈的,丫不会还埋伏着狙击手吧。”
黄建东便突然有了看热闹的心思,他点上一支烟,悠闲地坐在花坛的台阶上,得意地看着兄弟们表演——谈判之前,整点气氛,也是很应景的,他想道,对方肯定不敢像七十年前,张啸林在SH滩坑马永真一样——饭桌上撒石灰来阴的——毕竟是张诚的酒楼。张诚就像二战时的瑞士,是中间派桥头堡,法西斯和同盟国都要给面子。
衡州乃是小城,小弟们转瞬即到。不一会儿,酒楼路边的面包车、摩托车、的士声络绎不绝,下来一批雕龙画虎纹身的青年,又陆续跑过来上百个学生模样的混混,都是赤手空拳,刚来助威,当家人打了招呼,没带兵器,也不出声,只是将酒楼团团围了起来,只有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黑衣大汉们早已上楼汇报,惊动了酒楼里的人,首先是黑子出来了,有点吃惊。然后张诚和庞飙也快步迈出大门,一看乌泱泱的人群,张诚转头问庞飙:“飙哥,这都是你叫来的?”
庞飙迟疑片刻,再问黑子:“怎么回事?”
黑子说:“不是我,我就带了十几个保镖而已。”
这时候,黄建东大大咧咧地从人群中缓步行出,后面还跟着哼哈二将铁牛和高竿,只见他得意地捋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留海,嘴上不羁地叼着烟,热情地说:“张诚哥,我来了。”
张诚向前一步:“来了就好,怎么这么多人?都是你带来的?如果被警察看到,还以为要打大仗呢!”
铁牛挺身而出,他仍然是光头,但是最近下巴留了胡子,看上去很有股戾气,刚要张嘴骂人,黄建东给了个眼神,他忍住了,让东哥说话。黄建东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没错,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他们不是来闹事的,不好意思,听说飙哥请吃饭,就都来了,不知飙哥的钱不够不够?请不请得起呢?”
说这话声音不高,淡定从容,却隐藏着铿锵之力,明摆着就是勒索,却像是有无穷的内力绵绵地袭击庞飙身上的所有神经。
张诚听后,表示很为难地面向庞飙:“飙哥,你看。。。。。。这。。。。。。怎么搞?”
庞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可不想还没谈就干一架,能干得过还谈个屁啊——就是没那实力才被逼着屈身前来求和——想想那个早上像华开江一样稀里糊涂被绑到楼顶,看看黄建东如刀的眼神,真是不寒而栗!
另外,庞飙没料到SF区一哥铁牛也成了黄建东的死党,眼前这块“铁板”一踢脚就受伤,而且真是越来越硬啊。他遂打了个哈哈,爽快道:“兄弟们这顿我请了,这样,每人按一张毛爷爷算,来者有份。”
一听这话,那些学生混混们都开始嗨喝,啥事没干来一趟领一百块,跟东哥混真的是有搞头啊!领头人高竿得到黄建东的示意,招呼所有人高亢地齐声叫道:“谢谢飙哥!”更有甚者,还叫道:“飙哥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像是赞人,但庞飙怎么听都像是一帮孙子在夸“星宿老怪”丁春秋呢!
众人叫完,庞飙叫马仔拿出皮包,十万现金当场点给高竿收了。
就这样兵不血刃讹了十万大洋,黄建东仍然无动于衷,张诚睁大眼看着他,意思是说,哥们,这样还不行?你还要闹哪样?铁牛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我看看,那些路边的,穿黑衣服的都是干吗的?东哥跟华总吃饭,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干吗?他们不要吃饭啊?要不要兄弟们将他们带着,腾个地儿一起喝点?”他学聪明了,也知道拐着弯说事了:“还有,江边的那些,有后台没?没后台我就都带走了。”
这是要清场啊。黑子得到授意,愤懑地指挥所有黑衣大汉撤走。见“路障”没了,黄建东见好就收,一声唿哨,所有人像潮水般散去,仍然只留下铁牛和高竿。
一场闹剧结束,最不开心的人是黑子蒋伯祥,老板在楼上,饭还没吃呢,害得庞总损失了十万块,自己叫来的保镖只能远遁,这个面子丢大了,但想想那个早上自己赤身果果地躺在天台上的情景,强压住了无孔不入的怒火。
看热闹的人群中,黄建东发现了苏梅。
原来,苏梅没有参加那天市政府的“招标说明会”,而是去拜见了衡州市另一位举足轻重的前辈。今天,正好请前辈在“巡香记”(一个包间)吃饭,外面太热闹,忍不住出来望一眼。邓涛和刘勇两个保镖,形影不离在身后,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周遭。
两人对视片刻,黄建东迎上前去。
“苏总,这么巧。”黄建东高兴地说道。
苏梅将黄建东拉到一旁,轻声道:“黄建东,你现在是要干吗?混黑社会啦!”
黄建东正要解释,张诚过来了,指着苏梅:“这位美女是。。。。。。?”
黄建东连忙介绍:“张诚哥,这是永安悦木集团的苏总,我朋友。”
“苏总?”张诚诧异道,“在‘成龙’包间跟欧阳书记一起的,是你?”
“嗯,你是老板?”苏梅道。
“我是我是,既然是建东的朋友,你这顿我请了。好不好?苏总。”张诚很上路,朋友遍天下啊,马上给黄建东挣面子。
“谢谢张总。”苏梅很有礼貌谢过张诚,然后对着黄建东道,“建东,我跟很重要的客人在吃饭,你可别闹。”
“要不要领我去见一下你的‘重要客人’?”黄建东戏说道,“免得万一有麻烦我也好能认着点。”
苏梅想了想,带着黄建东到二楼进了“成龙”包间,见到了一位清瘦钁烁的老人,眼睛透出精光,像武林中崆峒派掌门人一样的风格,坐在主宾位淡定从容,有如世外高人。
“欧阳伯伯,没事了,外面的人都散了。”苏梅恭敬地向着高人道,“给您介绍一个朋友,黄建东,他是国家安全机构的人。”
黄建东一看这位老人,似曾相识,猛然想起,这不是小时候在电视上经常见的前市委书记吗——欧阳莫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衡州市在省内呼风唤雨,全仗铁腕欧阳书记掌舵定乾坤,是一位风云政治人物,后来到龄退居二线,省里让他到政协,老头子不愿干看戏的事,直接全退不干了,端的是一位风骨凛然的名将。
看他惊讶的神情,老人知道这小青年已经认出了自己,诙谐道:“怎么了?小伙子,是不是有种‘恰似故人来’的视觉哩!”
前市委书记在黄建东少年时代的心灵中还是很有份量的,他马上收起所有桀骜的神情,毕恭毕敬地向欧阳莫言行礼,“欧阳书记,真高兴见到您!以前您可是我们心中的‘任我行’,咱可喜欢您了。”
“哈哈!那我们坐下来喝一杯吧,既然是苏总的朋友。”党的二线老干部,还有年轻人记得自己,心里开心,“我不是任我行,我可不会吸星大法,我只会吸引投资。哈哈!”
“是啊,欧阳书记仍然心系天下,是我们青年学习的榜样。”苏梅捏准机会拍马而来。
“小黄,你是国家安全机构的人?是国安还是军队的?”欧阳莫言没有接苏梅的话,仍然饶有兴趣地问黄建东。
这时,张诚来催。
“前辈,这是秘密。”黄建东打起了太极拳,“好了,恕晚辈无礼,隔壁还有事情,你们聊,我迟些再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