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掩埋了所有夕阳的余晖,只留下艾比斯镇林前诸多静静燃烧的火把,微弱的光亮照着亚伯特和康特以及他们各自的队伍,大多数人的脸藏在火光带来的阴影之下,看不清他们面颊之上究竟有多少焦虑和疲惫,他们就像黑夜中一只只忽闪不定的星星,多如沙粒而又渺小暗弱。
西蒙按下莫勒丁还在半空中举着的战锤,塞弗和里恩也都各自放下即将施法的双手。一阵微风掠过,西蒙多日未曾修剪的头发被吹的飘荡起来,可是他的眼神却毫无转移,他从莫勒丁身旁侧身而过,直直望着道路上对峙的两个队伍。
火光虽然离他并不是很远,但暗弱的光还是让西蒙辨认起来有些困难。没等他完全辨认清楚,莫勒丁就开口向他说道:“你左边就是起义军,而右边是底比斯城主亚伯特的队伍,但眼下他们好像都惧怕着将来这里的教廷军队。”
里恩和莫勒丁对视一眼,又看看默默站定的西蒙,神色复杂。他看着莫勒丁想要拉住西蒙的手,用一根手指摇摆出不的意思。莫勒丁暗自长出一口气,没有继续动作下去。
西蒙听过言语,这才看清楚火把旁康特那张疤面的脸。长发的奥薇儿也在,他看到她时,心头涌起一阵安心的感觉。还有那个比他还小的若翰,以及那个黑发的莘都在康特的身旁围簇着,面色凝重。他把视线移过,望着火把下苍老的亚伯特,心里却是一阵涌动。
亚伯特身旁的狄安娜细眉紧蹙,面颊上也都是奔波许久带来的灰尘的痕迹,她本就金黄的头发映照在火把之下,拂过的风让那条高高的马尾飘来荡去,就像她身旁燃烧的火把,明亮活力,让周围的黑暗无所遁形。
可西蒙此时却觉得,他和狄安娜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现在。他又看了狄安娜一眼,低下头去,一阵沉默。
“虽然你们救过我,但我终究是起义军的人。塞弗,我们走吧。”西蒙向起义军走去,没有再回头看莫勒丁和里恩。
里恩刚要上前跟随,却被莫勒丁一把拉住。这次到轮到了莫勒丁去阻止他了。
随着西蒙步伐的向前,起义军渐渐有人注意到了他和塞弗。奥薇儿喊过一声西蒙,起义军便一同给归队的西蒙让出路来。
一阵凉风吹来,康特打个冷颤,他望着战袍破旧满是血迹的西蒙和塞弗,心中竟涌起一丝难过。本来他是要将送信的任务交给莘,因为起义军里除了康特自己,就只有她和安德鲁曾经见过几次面。但是他总觉得莘若是能够带一只队伍进行正面攻打,会让起义军无形中多出一份力量,他索性就让这个饱受艰难却依旧坚韧的少年西蒙去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
他行走于西陆多少年,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西蒙。人倒是没有看错,但其中生出的许多变故,却也让康特一度感到心力憔悴。尤其是当他占领艾比斯镇的时候,没有发现安德鲁的继承人亚度尼斯的时候。在他派出西蒙的那个晚上,奥薇儿回来告诉自己安德鲁已死。那个时候他知道唯一能够继承安德鲁那一支起义军队伍的只有他的儿子。
他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便再次让奥薇儿前往底比斯城打探消息。谁知道奥薇儿带回来的消息,却更让他感觉到形势的严峻。西蒙归来,不知他究竟能够带来什么消息呢?
西蒙望着康特那一半欣慰一半焦虑的眼神,竟也不慌不忙。他径直引过塞弗到康特面前介绍。塞弗和康特简单的握握手后,便说出了想要加入起义军的请求,康特也是答应的干净利落。
这简短的仪式过后,西蒙这才又开口说道:“齐格飞带领的那支队伍被教廷所击溃,他自己也牺牲了。”
康特听过,竟然一时恍惚起来,他忽然很想回过头去看看莘的样子,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低下头去,沉默一会不知是在默哀,还是在悲伤。
背着大剑的莘听过西蒙的话,一时间呆在那里,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想用这双颤抖的双手捂住面颊,却发现自己碰到了自己的铁面盔,她忽然感谢起这冰冷的面盔,这能让她流泪的面庞不至于暴漏在火把之下,那些炙热的火焰不仅会烤干她的泪水,还会把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希望化为灰烬。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少女的模样,直到西蒙想起什么来。西蒙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开口:“这是齐格飞的剑,他在走之前让我告诉你,请在他的墓前种一朵黑色的莘花。”西蒙递过长剑,想要看看面盔之下少女的脸,可是少女接过剑后便转身向着队伍的后面走去,她的步伐一点不像是以前那般干练,竟然在这微风中显出孱弱的样子。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可对于狄安娜来说,她望着西蒙一步步走入起义军阵营之中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长久。她忽然感觉到心乱如麻,就像身旁火焰摇曳着跳动的频率一般混乱,她望着那个浑身残破的少年,心中百味陈杂,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眼下这种境况,虽然最近她有好多预感都告诉她,他们终将会有一场不同的再会。
从凯尔特的住处离开后,她又在艾比斯镇中呆了几日。可当她回去的时候,底比斯却出现了她始料未及的情况。经过打听她才知道,教廷发起了蓄谋已久的反叛,自己的父亲被迫逃向了艾比斯镇。而且她听到不少街上的传言说,有一个红发的教廷法师差点就杀掉了他们的城主,所幸城主身边死忠之士不在少数,更有支持国王的凯尔特的军队一同奋战,这才得以让城主在教廷强大的包围之下杀出重围,否则城主恐怕早已经死于那个红发教廷法师的黑暗法术之下。
狄安娜终于心急如焚的追赶到了自己的父亲,但却又遇上让她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情况。当她面对西蒙的时候,却更是心中纷乱。她握握自己冷峻的长弓,抬起头望着暗下来的夜空,皎白的圆月就在空中一览无余的挂着,仿佛黑暗中那是唯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