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对峙
刷,呼......
巨大的风声在艾比斯镇旁的森林里响起,来往的风声中除却低微的鸟鸣,听来却有一股寂寥沧桑之意。宽大的树叶随风摇曳,整一片森林一同律动之时,也显出一股浩然博大的气势来。在这种气势之下,渺小已经不止是穴蚁虫兽,连林中大道两旁对峙的两支队伍也显得颇为渺小。
里恩和莫勒丁紧张的趴在树丛中,一时间呼吸紧促,他们一同盯住不远处的情景,不敢稍有放松。
“你说,亚伯特这边的部队看起来刚打过一场,想来路人的传言也到是真,这底比斯的教廷终究是对国王发起了叛乱。可他们面对的人不像是教廷的人,却也不肯接纳亚伯特,这又是为何?”莫勒丁看了一会,终是耐不住性子,转头向里恩发问。
“你忘了我们救下的那个西蒙的身份了?”
“哦,原来亚伯特面对的是起义军啊,这下亚伯特可就不好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们会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教廷。”
“我看悬,在起义军眼中教廷和国王无异于一丘之貉。”
“可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在黑暗里做事的大都是教廷”
“那倒也是”
莫勒丁刚说完,却听见面前对峙的两支队伍竟然开始了交谈。也许在他们趴在这里之前,亚伯特就已经和起义军对峙上了。
“我都已经把话讲的这么清楚,为何面前的起义军领袖仍然不为所动?”亚伯特拄着自己的骑士剑,从石头上艰难的站起。
听到这话,一直低头沉思的康特抬起头来,他直视着亚伯特的双眼,再次发问:“那为何在教廷无端枉杀无辜百姓,强拆无数家园故土,强征无数青壮劳力,工厂污染无数土地之时,你们隶属于国王的这些衷心臣子没有出手制止呢?显然在你们的眼中,权利的游戏所带给我们的种种根本不足为提!”
康特的一席话虽不说慷慨激昂,却也严肃深沉,冰冷威严。虽然亚伯特告诉他许多事情都是教廷在搞鬼,而若翰也劝自己权衡利弊,当下该和亚伯特联合击退教廷才是,可康特心中却还是憋着一股长久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宁愿继续贯彻抗争到底的意志,也不愿做一只在权力的游戏中权衡一方的力量。
亚伯特听过此言,心中却已经凉透了大半。多年来他尽力庇护许多贫民难民,尽力在教廷的监视下拯救许多平民。可洪水一事也确实是自己收到蛊惑之言,一时没有辨别。而艾吉尔对西蒙所做之事他不闻不问也更是出于无奈。他忽然发觉自己这么些年终究只是出于对梅莉死的愧疚和她临终的遗言而庇护平民,他对平民究竟有多少爱怜,他一时竟恍惚起来,不得而知。
亚伯特忽然苦笑起来,在夕阳的照耀下他的面庞上可以望见几根稀疏飘扬的金色头发,他的头发本是扎在脑后,此时却已经散乱不堪,卷曲的头发就像他日渐增长的抬头纹一般沧桑,夕阳本是那样美丽,可亚伯特望向夕阳的样子正仿佛老无所依的孤鸟,微风拂动之时只有凄凉悲怆。
他手下的将士看到他的样子,竟也有当众掩面默泣的人。他回过望向夕阳的眼眸,重新直视着起义军的领袖康特。
“真的没有合作的余地么?”
“可能我会因为助你成功而获得爵位,可普天之下还有千千万万向我一样深受压迫的人,我要是走了你说的路,你告诉我从今往后他们翻身的路在哪里?!”
“人生在世,都是挣扎啊!看来今日一战不可避免了,古今骑士决斗皆会在之前互通姓名,敢问起义军领袖究竟何名?吾名亚伯特.菲德尔,现任底比斯城主,曾为国王麾下圆桌骑士。手中佩剑名为‘涤罪’!”
“吾名康特,姓氏于我没有意义。我只一介平民,但仍有手中佩剑劈斩不公之理,佩剑名为‘雷影’!”
远处的莫勒丁看着夕阳之下的亚伯特,不知觉间竟叹了一口气。里恩听到叹息,凑近问道:“他们争斗,你又叹的什么气?”
“你还记得我那个被杀的大客户安德鲁吗?”
“记得,怎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在教廷白色恐怖的统治之下可没有少救下平民啊,虽说起义军终是和他们敌对,可亚伯特要是这么死去,我到真觉得死的可惜。”
“你凭什么认为亚伯特就毫无胜算?”
“你看看他们的部队,显然就是残破不堪,逃亡至此。再加上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起义军,若是真和起义军打起来,哪怕起义军再不正规,他们也就是为自己人生的最后争口气而已,根本没有胜算的。”
里恩再次把目光投向两支部队,不觉间心里也是一叹。
“我手下骑士伤困疲乏,能否以我一人之命待我诸位骑士,你我二人行一场决斗,我若胜,你留我一人,放我诸骑士四散离去,我若败亡,则希望康特骑士莫要滥杀无辜,众将士会尊我的命令,向你投降。”
亚伯特的身后都是喊他名字想要劝他的骑士,可他只摆一摆手,不为所动。
亚伯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剑,践行多年未曾练习的战场骑士礼仪。岁多年未曾碰触刀剑,可是那一份圆桌骑士的勇敢和气势却丝毫没有退减,仿佛末路英雄,无所畏惧。
康特望着夕阳下的亚伯特,竟涌起一丝动容来。曾几何时,那个来自东方的剑客身上也用这样的气势感染过他。他也以简单的骑士之礼回答亚伯特,他从曾经的佣兵生活中所学的东西并未全数忘记。他双手握剑置于正前,横竖各划一剑。
“好!那就依你之言,以刀剑之神伊萨克多知命,起誓不悔!”
说罢,两人战在一处,正当此时,夕阳将逝,林中所来之风愈来愈大,有无数路边飘叶刮至战场,四下纷飞,尘土飞扬,好一副混动场面。
康特以雷影剑剑式‘雷驰’和亚伯特对拼一记,两人以各自手中之间奋力对峙,一时间不可开交。康特却早在心里一惊,他知道亚伯特已经年迈,又多年不曾碰得刀剑,可曾经圆桌骑士的技艺与力量却丝毫不减,哪怕他直视亚伯特的双眼,回应他的也只是同等强大的意志力量。
两人分开,再次对拼,却仍不见分晓。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对手那样,都觉得彼此之间那样难缠,却又毫无破绽。如此数十回合,两人气喘吁吁,不见退缩,剑法平分秋色,力量不分伯仲。整个森林的狂风从远处所向披靡呼啸而来,却也只能至于此地,屈于两人战斗的威严之下。
终于,他们又是一记对峙。两人都是汗流侠背,极力死撑。
忽然间,狂风竟有一瞬间的停顿,飘叶落下,鸟鸣声绝,一时间的安静竟然让所有人怔住,夕阳最后昏黄的余晖照在人们的脸上,显得安谧又祥和。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这不由得让亚伯特偏开目光,望向路中央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因为对于他来讲,那匹高大黑马的马蹄声他再熟悉不过。
于此一瞬间的分心,却让康特将亚伯特击飞出去。康特也望向路的那端,停下了手中的剑。
“都是谁来了?”里恩望着战场上突然的变化,不经向莫勒丁问道。
莫勒丁稳住眼神,沉声回答道:“那个骑黑马的应该是城主的女儿,另一个飞在树林的女法师我就不知道了。”
里恩没有多说话,继续关注着战场的变化。
狄安娜骑着高大的黑色骏马自狂风而来,她明亮的眼神早就看到了父亲和人战斗的场景,她本想用手中的箭羽射开和父亲打斗的人,却看见父亲倒飞出去。她当即顾不得许多,虚放一箭,立刻骑着自己的追风黑马赶到父亲阵前,下马收身扶住她的父亲。
“父亲,这是怎么了?”把她父亲扶起的狄安娜秀眉微蹙,她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而警觉的光芒。
“你面前的,是起义军。”
狄安娜听过言语,当即明白了许多,她望着飞向起义军的奥薇儿,竟然一时无话。
“虽然教廷的部队被我们甩开了一些,可他们到达这里,也恐怕是快了。”
亚伯特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将来的夜色。可面色如此凝重的不只有他,还有对面刚刚听到奥薇儿消息的康特。
“你看,他们脸色都变了,八成是教廷的军队马上就要到了。”莫勒丁意味深长的说着,却听到里恩微微轻佻的声音。
“教廷要来他们心思沉重情有可原,你却又在沉重什么?”
“嘘,听身后的声音!”莫勒丁刚想抬杠两句,却听到身后逐渐清晰的脚步身,那脚步声听来并不从容,反倒是有些狼狈,这不得不让他立刻紧张起来。
里恩过一会也听的真切,他便立刻转头向莫勒丁说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杀到后面,看看究竟有什么!”
“好!”
“一,二,三!”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山边,微明的夜晚降临,狂风亦不知何时消散,此时林中大鸟的叫声反倒显得突兀起来,但所有听到的人都没有一丝寂寥感,只有微微的风扫过紧张的面颊,无意间总是一种抚慰。
“是你们!”
“是你们!”
八目相对,彼此却没有过多的惊喜,反倒多了无数的惊异。
西蒙望着陌生却也熟悉的莫勒丁和里恩,心中竟然不知觉间放松了许多,他疲惫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无意识的喜色,在那个相遇的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若不是塞弗发问,恐怕他还要呆住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