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湘攸把其他丫鬟遣退下,诺大的厢房里只剩主仆二人。
“湘攸,你家小姐为什么要逃亲啊?”她转向身后,满脸疑惑问道。
湘攸垂头沉吟半晌,衣袖下的手指绞得发白,只听闻她怯怯道:“奴婢不知,还请小姐莫要再问。”
白倾影挑眉了然,定是那冰块脸吩咐过她们不可泄露消息。
她也不急,眼珠子微转随后蹙眉轻叹,眼泛泪光轻叹道:“我就要替你家小姐去和亲了,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好心帮帮我吧,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半句!”言罢眼角挤出两滴泪水,眉眼哀愁哭腔颤抖,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湘攸见状心有不忍,神色戒备环视一遍周围,最后俯身在白倾影耳旁小心翼翼低声讲述。
随着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白倾影听闻其中的来龙去脉只觉瞬间刷新了她的三观。
这位与她同名同姓的二小姐竟一直爱慕她的表哥白峻卿,两人自幼痛失双亲相依为命,白曦甚至对自己的哥哥动了心思,直至后来白峻卿在朝堂上主动向天子请命说其愿意让家妹前去羽国和亲,巩固两国的友好关系,天子大喜当场为他加官封爵,赏赐金银万两,白峻卿此后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跟前的大红人。
二小姐心系哥哥不愿出嫁便连夜逃离侯府,这才有了拿她顶包的后事。
白倾城啧啧摇头,这可是不伦之恋啊!可怜那位二小姐痴心错付,把终身幸福押给了一头白眼狼。
而她自己也即将代替那位失踪多日不知去向的二小姐远嫁他乡,相许给那位素未谋面的羽皇苏虞。
想到这她欲仰头哀嚎,天啊!本以为终于可以跳出这个坑了,却不曾想又要掉入另一个更深的坑!
是夜,白倾影坐立不安彻夜难眠,连湘攸教她的那些礼仪和规矩一样都没听进去。
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要彻夜潜逃,推门只见外面守着众多带刀侍卫,这阵势简直插翅难飞。
白倾影整夜都在煎熬和惶惶不安中度过,一大早就有侍女和媒婆捧着珠冠嫁衣过来替她沐浴更衣。
不少嘴碎的下人纷纷在背后议论,眼神意有所指,众人心里都明白却碍于身份不敢在主子面前多言。
她坐在浴桶里不时用指尖撩拨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想事情出神,忽然听闻外面响起脚步声。
“小姐呢?”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回小侯爷,小姐正在里面沐浴梳洗。”媒婆恭敬回道。
蓦然听见推门声,白倾影一个激灵跳出浴桶从屏风拿过衣裳披在身上,被水打湿的发梢还在不断倘着水珠。
白峻卿径直走进屏风,瞧见她因沐浴时被蒸汽熏陶得脸颊泛红,向来锋锐的眸光不禁暗了几分。
白倾影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垂落在身侧黑亮如丝绸的长发略显凌乱,这让她看起来既慵懒又惑人,葱白如玉的赤脚踩在地上,身上未干的水迹不断滴落地面汇成一个小水洼。
她恼怒却碍于眼前的处境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声提醒道:“民女正在沐浴更衣,还请小侯爷避嫌,莫要耽搁了时辰。”
白峻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扯嘴角凑近她身旁嗅了嗅香味,下一秒却神色阴蜇扯着她身后的长发逼迫她仰头直视自己。
白倾影见他阴郁的眸子越发浓黑,似是蒙上了一层复杂的情愫,心里急急暗道不好,她紧紧攥住身上轻薄的衣裳,急中生智沉声道:“小侯爷!如果让羽国的人知道和亲的女子不贞不洁,此事一旦追究起来怕是不妥,还请您三思!”
白峻卿闻言冷下脸眸色不悦,出手控制住她的穴道,再不慌不忙从袖口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往她手臂上倒出一条通体透明,蚂蚁大小的虫子,只见小虫子蠕动几下便钻进皮肉里消失不见,只留下被蚊子叮咬的痛痒感。
白倾影看得眼睛都快瞪了出来,急急问道:“这又是何物?”
“此虫名为噬心蛊,需每隔三个月吃一次解药,否则毒发时它便会腐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痛不欲生而死。”他嘴角微微弯起,笑意却未达眼底,眸底的寒意也越发逼人,“你到了羽国之后乖乖给我搜集有用的情报,至于解药能不能准时补给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异心后果自负。”说完随手解开她的穴道。
白倾影顿时觉得欲哭无泪,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净让她给碰着了。
“我……”她刚想开口就被他冷冷打断,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来人,给小姐梳妆打扮迎送出门!”白峻卿言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出厢房,杵在门外的侍女和媒婆瞄了一眼白峻卿铁青的脸色,立马嘘声涌进来围在她跟前忙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后,白倾影紧盯着铜镜中红妆潋滟的自己,头顶珠冠金步摇,眉眼精致、朱唇红艳如血,一袭奢华艳丽的金丝凤绣嫁衣衬托出她嫩白如雪的肌肤格外惹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眉宇间那股消散不去的愁色,婆子们只当她是闺女出嫁时对家人的不舍和眷恋,便只顾围在她周边连连点头称赞,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像群苍蝇一样‘翁翁翁’烦得她头疼。
庭前响起热闹的鞭炮声,湘攸替她披上大红霞帔迎送出门。
一路途经回廊在湘攸搀扶下轻跨过火盆再走到侯府门口,红盖头下她只能隐约透过几个丫鬟口中得知,信侯府门前此时热闹非凡,羽国此次派了两名使臣和气势磅礴的迎亲队伍前来迎接她,光是彩礼就足足有十万石担,由此可见其诚意。
今天是她前去羽国和亲的日子,不少达官贵人和家眷纷纷到场祝贺,那些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们面纱下皆是嘲讽的神色。
一个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一个是手无实权、身染恶疾的傀儡羽皇,真真是绝配!
羽国历代每个君王都经历一次凝翼,凝翼宛如凤凰涅槃,如获重生后灵力和修为都会随之增长。
可天生体弱的现任羽皇苏虞,能不能活过壮年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要经受凝翼的残酷蜕变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白倾影这个华族第一美人也终究难逃宿命!
……
从瀚州到宁州马不停蹄最快也得半个月的行程,而羽国派来的羽船来回只需两个时辰。白峻卿和羽国使臣寒暄交谈过后,便命人扶新娘子上船,出发前往羽国。
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人都想亲眼目睹羽国族人的真容。
白倾影和几位陪嫁丫鬟刚上船,迎亲队伍随即吹响奏乐。只觉脚下一晃,船应声开动,大风瞬间把她的红盖头吹落。
视线顿时扩展开来,船的大致面貌映入眼帘,这艘船的构造与现代帆船大同小异,唯一令她震惊的是这船里里外外皆布满银色鳞甲,船外的鳞片仿佛会呼吸般有规律的一张一合控制船的飞行速度。
放眼望去,目测船的大小约莫能容纳下几百余人,整艘船无需人为操控也能顺着风行驶前进,其速度堪称现代的火箭,而她们站在船里丝毫不受影响。
再看向身旁的迎亲队伍,男的体态挺拔,女的面容秀美,他们外形与普通人无异,唯有瞳孔是独特的宝蓝色。此前曾听闻羽国的族人与她们华族人不同,羽族生活在宁州一带,体型特征多为瘦高矫健,墨发异瞳,容貌绝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湘攸连忙捡起红盖头替她披上,一名青衣侍女微笑上前请她暂到船上内设的厢房歇息。
门刚关上她立马迫不及待的扯下红盖头跑向窗口往外探望,大风吹起她额前的佩饰,现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冷风扑在脸上宛如被刀子割过,没一会她的小脸就被冻得红扑扑的。
云雾下方的河流山川一目了然,从绿意盎然的山林再到白雪皑皑的冰川,几乎只是眨眼间的事,这可比坐飞机刺激多了。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两艘羽船,体型面积都比这艘要小,她紧盯着船身发怔,似是想起了什么。
湘攸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刚煮好的热茶。
她看了一眼伏在窗前的白倾影,赶紧放下茶水捡起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的红盖头一脸急色上前劝道:“小姐,新娘子的红盖头是不可以随便揭的,这不吉利!”
白倾影不以为然的勾唇浅笑,转身靠坐在软塌上接过热茶浅酌几口轻描淡写道:“无妨,这不是还没到吗,我揭开透透气。”
湘攸闻言拿她没办法,只好由着她,想起自家小姐的言行举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忙追问道:“小姐,先前奴婢跟您说的那些事,您都记住了吗?”
白倾影神情稍显迟疑,随即拉起她的手低声问道:“那些礼仪规矩倒是记的差不多了,只是……你确定我这假身份能够瞒天过海?”她越想心里越没底,万一被人揭穿了,那可是死罪啊!
湘攸警惕张望四周,神情谨慎上前把窗户合上,再凑到她耳旁小心翼翼道:“华族向来是礼仪之邦,所有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皆不能在外抛头露脸,连出行也必须挽面纱坐轿子,所以见过我家小姐真容的人不多,况且你年纪与其相仿,如若没有知内情的人说出去,应该无事。”
两人反复对了几遍有关白倾影的身世、喜好、华族和羽国之间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