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停在了紧闭的皇宫大门口。
雨停了,宫门之上高高的挂着两个大灯笼。
不多时,宫门开了发出‘轧轧’的声音。
齐烨率先下了马车,我也跟着他的动作正准备跳下车榬,却被齐烨拦腰抱了下来。
等我双脚沾地时,身上有多了一件明黄的风衣,我一愣,下意识抬头,对上齐烨的那双桃花眼。
“晚上想吃些什么?朕让御膳房去做。”齐烨对我说着,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我想了想,刚一张嘴,就听到从宫门那过传来的踩水声。
是一个急匆匆的跑来的太监。
“皇上!边关在半个时辰前送来一封加急密函,镇军大将军在御书房等候皇上多时了!”那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道齐烨跟前愣是一口气不停歇地把重点说完才算。
齐烨闻言神色立刻就肃穆起来,他看了看宫门的方向,又转头看了看我。
就那么一小会儿,我清楚的看到了齐烨眼里的挣扎。
可转眼齐烨就别过头对一旁的小顺子吩咐道:“送她回宫。”
说完,齐烨就没转过头来看我,直接跟着那报信的太监走了。
我望着他那如疾风的背影,张了张嘴,想问他待会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可脑海又突然回忆起了一串岳倾华在临产前告诫我的话,便住了嘴,压住了心中泛起的丝丝涟漪。
小顺子微弓着身子,和颜悦色道:“娘娘,这离椒淑宫还有些距离,天又刚下雨,您还是先上马车再坐一会儿,等走的差不多了,娘娘再坐轿撵回去罢。”
“不了,”我仰着下巴,呼吸着被雨水洗刷过的空气,“你们都回去吧,让菊香跟着我就行。”
小顺子:“那怎么行?这……”
“怎么不行,你们的主子已经走了,你们还是回去伺候你们的主子吧!”话刚一溜出口,我就觉得我这话说的有些不对,有些懊悔,只好继续道:“我只是想多走一走,没什么意思。菊香我们走吧。”
菊香:“是。”
我这刚走没几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我一旁略过。
乍一看,是九王齐澈。
我并未打算跟他打招呼,不过,他好像也一样。
可正当我跟菊香就当对方没看见的时候,齐澈却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嘞了马缰,然后将马儿调转向了我们。
“太后?!”齐澈似乎也是很吃惊,不过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很短暂的时间,就移到了一旁的菊香身上。
菊香不着痕迹地往我身后躲了躲,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得,可当时我也没多想,只当菊香有些害怕齐澈罢了。
随后,齐澈阴冷的笑了笑:“怎么,太后这是要带着身边的人逃跑吗?”
我:“……”他这么晚来,一定是有要事,我干脆什么不说好了,好让他早点说完早点走。
“那么,本王就委婉劝告太后一声,太后要找死,本王不拦着,可太后要是连累了身边无辜的人,可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说要,他又下意识往我身后看了看才调转马头,扬边而去!
纳尼!我听得一头雾水转头寻找菊香的眼睛。
却发现菊香埋着头,似刚才齐澈说的话,她全没听见。
分割线……
坐落于朝梁与大庆国之间的小国藤丘国突然归顺了大庆,为此,边关连夜快马加鞭送来了加急密函,齐炫、岳城陵、齐澈、白相等人连夜赶去了皇宫。
后来的许多事,也因着这局势的变动而改变了。
一道圣旨,让岳城陵率领二十万大军去了边疆。跟着岳城陵一同去的还有岳的大哥和二哥,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次去就是一个契机,让岳家重新站起来的契机,好在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或许,战场厮杀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齐渊被齐烨的一道旨意送到了边疆的苦寒之地磨炼,而本来应该成为齐渊陪读的城笙也自然而然的随着齐渊一同前去。
时光悄然而至又悄然而逝,我开始觉得待在宫里的日子无聊起来,越来越无聊……
分割线——
元启五年,六月。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方圆十里之内唯一的一家客栈,正招待着前来歇脚的客人。
店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见有人来就热情地招呼着,递瓜子递水,十分的热情。
这时候,一提着包袱,一袭麻布装扮的年轻女人擦了汗,走进了客栈。
眼尖的小二一见但她便热情地领着她找了一个空桌上坐着,而后端茶送水。
“这位夫人可是要去哪?”店小二在这家店铺打杂了好些年了,什么人都没见过,眼前这位客官虽打扮得极其朴素,可他一眼便瞧出这女子家底殷实。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其实也不难,那女子虽一身粗布打扮,可那双手简直就跟厨房那白葱段似的,不仅白还嫩一点茧皮儿都没有,而且那十根纤纤上的指甲还染了豆蔻,从那豆蔻的颜色和成色上不难推出是出自于上等货色。在看那女子的脸,白白净净跟拨了壳的鸡蛋无异……
店小二一时出了神,视线久久停留在女子面上。
那坐在长凳子的女子不满的瞪了店小二一眼,还怪咳嗽了一声。
店小二这才回神,他对眼前的女子越发好奇,想从这位女客人这里多了解些关于她的消息,便笑着说道:“我看客观这是刚从皇都里出来的罢!怎么今天走?今日皇上寿辰,各国使臣纷纷前来为其祝寿,所以今天皇都应该热闹非凡,客观怎不去凑凑热闹。”
哪里想得到,那女客人并不下他的陷阱,径直朝他吩咐:“快来一碗面,再给我打包十个饼。”
小二也算识趣随即应了:“好嘞,我这就去。”
可等小二把面端出来的时候,那女客人已经不在了,不过那浸满了油渍变得黑漆漆的桌子上还留着一锭银子。
……
我发誓,这是我三年来溜出宫,跑得最远的一次,尽管这次我被抓回去的地点仅仅离皇都十里,可好歹我连着赶了一晚上的夜路才走到这里的。
呜……被抓回去了不开森!
坐在马车里的我无比绝望,累死累活的我好歹走了这么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齐烨的人抓回去实在是不甘心!
我正仰躺在马车内,目光直直地盯着车顶嘴里嘀咕:“唉,下次还是偷偷学骑马好了,至少还能跑得快。”
哪知车帘外传来一声嗤笑:“卑职劝娘娘,还是早些打消念头比较好,昨晚跟了娘娘一夜,娘娘不嫌累,咱们这些替主子办事的人实在是累得慌!”
我闻言气得咬牙切齿:“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是故意要等我在累的快半死不活的时候,才打算把我抓回去?”
我自觉我平时还算是个比较有威严的太后,可齐烨的这帮子人跟我不过是打了为数不多……好吧,也就十几场交道,见我回宫没怎么为难他们就越发蹬鼻子上脸了,甚至,现在连说话也没怎么拿我是个后宫独大的太后当一回事儿了,这会儿竟然还跟我开起了玩笑。
“不不不……”声音听起来甚是无辜。
正当我要平息心中怒火的时候,外面的另一个人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了,今日午后才带您回去。”
我:“……”感觉心中有一万只***奔腾而过。
……
我被带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倒不觉得怎么累。
我站在椒淑宫门口时,菊香、小安子等一众宫人,一如往日地在门口等我,不过这一回,我瞧她面色乌青,许是一夜没睡。
“娘娘,你终于被抓回来了!”菊香一脸兴奋,一时口快地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一脸悔意地捂住嘴。
我:“……你们快去休息吧,下次我没有回来,你们该干嘛就干嘛,不用等我了。”
菊香:“你们都散了吧,我还有话同娘娘商议。”
等小安子同一众宫人散了,菊香她嗫嚅了一句:“娘娘,话虽是那么说,可奴婢,奴婢也想跟你一起走。”
这话她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我搪塞过去,我正要再次以同样的方式搪塞时,她却抢先开了口。
“别,娘娘,奴婢再也不相信你说的了。”她道,一脸失望。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我张了张嘴,便不再打算说什么,就让气氛再次尴尬下去吧。
菊香打破了沉默:“对了,娘娘,德妃娘娘昨个差人又送了一批朝廷各官员家中的女儿画像,嘱咐娘娘挑些好的拿去给皇上看看。”
“看了又怎么样,齐烨还不是照样打发回来,这事就交给你吧,随便挑几个家世好的模样好的给皇上送去……”我打了个哈欠,“对了,今天就对外称我身体抱恙不能去今晚的宴会吧。”
菊香:“可皇上那边怎么办?”
“你不提他还好,你这一提他,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蛮横的一插腰,刚要跟菊香说说那齐烨有多滚蛋,哪知菊香目光却停在我身后——呆滞,不过,她还不忘用指头戳了戳我。
我转身寻着她的目光望去,说曹操曹操到,齐烨赫然出现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
齐烨皱了皱眉头,一句话不说的走到我身边,寒着脸将我带进了椒淑宫,七拐八拐的到了偏殿。
这期间没一人跟着我们。
齐烨:“这次跑够了没有,朕可是多给你了一晚上时间。”
他一提这事,我就来气,便气鼓鼓道:“先皇明明暗地里下了一道旨意,我是可以出宫的,所以我出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还有,你为什么要把圣旨藏起来……唔……”
我正要喋喋不休的数落齐烨的不是,哪知道齐烨突然咬了我一口,而且还是嘴对嘴的!我当然不满意了!所以一掌把他推开了。
不过,齐烨好像似乎也没反抗。
“你干什么?”我不满地冲他嚷嚷。还是一黄花大闺女的岳明落,突然人被啃一口,求心里阴影面积。
“干什么?难道这几年朕对你的意思表现的还不够明显?还是你故意装作看不见?”齐烨越说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我:“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你还……”
齐烨:“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朕对你死缠烂打了?”
听齐烨说话的声音发沉,我就知道齐烨的火气又升高了一个台面。
“本来就是!”我怒气冲冲别过脸不再看他。
气压骤降,一只手忽然扳过我的脸。
“岳氏,你不要不知好歹!”齐烨警告我。
我垂着眼睑不说话,也不看他。
我们两人就在偏殿里僵持了一会儿,而后齐烨率先开口。
“今日是朕的生辰,不准跟朕置气!”齐烨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还是把头偏在一边不去看他。
齐烨:“齐渊每年的生辰你都会给他送礼物,今年朕的生辰你也得给朕送。”
“皇上要什么没有,又何必让我破费。”我凉凉揶揄了一句。
“可朕就是要你送的东西!”齐烨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似乎在暗示我不要触碰了他的底线。
我甩手打掉下巴上的手:“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作为皇上名义上的母亲,自然要给皇上备一分大礼。”
“如此最好,不过,朕一直告诫过你,不要总是拿太后一位来压朕,小心适得其反。”他说。
我扯了扯唇,悠然自得道:“事实摆在眼前,皇上一日不拿出黄绢,本宫就是朝梁的太后。”
“你!”齐烨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放在当空。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臂,却无用,便一脸嫌恶地瞪着他。
许是我这番表情彻底将齐烨激怒了,下一刻,齐烨按着我的后脑勺,薄唇贴上了我的嘴,任我怎么反抗也未果,甚至到最后他居然将我按在了一放着茶具的桌子上,身上的重量徒增了一百多斤。
脑子有些缺氧,齐烨似乎还不打算放开我,可我觉得我要是不再做些什么,我就会窒息而死,当即我胡乱地从身旁抓了个小香炉砸向了齐烨的头。
只听齐烨嘶的一声,很快松开了我。
哐当一声,香炉落在地板上。
我丢下手里的香炉飞飞快奔出偏殿,不顾宫人询问跑出了椒淑宫。
这一路,我跑了很久,直到将身后的所有人摔开才停下。
这三年来,为了溜出宫,我做了很多准备,比如跑步,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提高我逃跑的成功率……
我正躲在皇宫里的某处花丛里歇气时,却听到一阵争闹声,声音有男的也有女的,而且光听着还有些耳熟!
闻声一看,原来如此,当年的少男少女一个个都长大了,声音自然变得成熟了些。说起来,我这几年也很少见到他们两个——宁之意和齐晨月。
那厢的齐晨月这时正怒气冲冲地朝我相反的方向带着一众奴仆离开,唯留一个宁之意在原地,在我这看去,只能看到宁之意的侧影。
我想,我怎么就跑到这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走吧!
哪知我刚往后退,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咖嚓——
当即我飞快转过身准备跑,却被宁之意叫住。
“什么人?!”宁之意警觉地朝我喊了一声。
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是我!”我懊恼地转过身。
宁之意:“你!?”
待我看见宁之意久违的一张脸时,心口似被遗忘的痛又隐隐发作起来。
宁之意一脸惊愕,或许他是觉得活见鬼了,竟然看到当朝太后竟穿着粗布麻衣,从草丛里钻出来。
我:“驸马不必惊慌,不要将今日你见过我的事说出去就好。”
宁之意清瘦了不少,个子似乎又长了一截。
宁之意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而后,我又道:“不好意思哈,我也不是有意要看你们吵架的,是你们自己走过来的。”
宁之意脸色白了几分。
如今,从我跟他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关系看来,我还是跟他少说些话比较好:“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我假装轻松自在的转身而去,留身后没一点声音的宁之意在原地。
而后我并没有回我的椒淑宫,就在宫里乱转,好在,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就这样,我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宫廷舞女的住所——暮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