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率先把筷子伸了出去,送鱼入口,吃得有滋有味,而后向沈奕祥连连称好。
一念间,汪江用余光瞄了一下杨连开,他二人也动手夹菜,于是,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宴席终于开始了。
既然已全部认识了,古振英也不再多话,只安稳坐着,随大伙一起品尝美食,他偶尔偷眼看看自己身旁那个深藏不露的林岳。
此时的林岳正大快朵颐,很是开怀。
古振英一边咀嚼食物,一边思考这些人的关系。
“古站长,后生可畏啊。”
突然,林岳竟为古振英斟了一杯酒。
古振英惊慌地转过头,看见林岳正用他最善意的笑容对着自己。
林岳年纪长古振英许多,职位也高于他,古振英一阵惶恐,恭敬道:“林司长公务繁忙,还能赏脸参加舍妹和妹夫的贺宴,我代舍妹谢谢林司长”
说着话,古振英为林岳也倒满了一杯酒,紧接着自己先举了起来。但是,林岳并没有动作,只是抚抚略微隆起的肚皮,对古振英露出一脸抱歉:
“鄙人不恭了,古站长,我这胃可是老毛病了,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
古振英不便勉强,只听林岳继续说道:
“令妹的这位夫婿说来也算是林某的半个学生,当年林某在重庆大学做过一段时间客座讲师,如今这好学生荣升天津最大的商业银行金城银行天津分行的副总经理,怎能不来恭贺啊。”
古振英掂量这话说得真是好听,举杯饮尽,落杯时不巧逮到林岳的狐狸眼睛透着几分狡黠几分阴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不停应酬的沈奕祥和古晓彤。
到底,林岳的目标是沈奕祥还是古晓彤呢?古振英不禁为这个妹妹开始担心,难道刚刚被激活就被在座的天津行政长官里最难缠的财务司司长盯上了?
“古站长喝酒啊”
林岳笑着催他。
刚刚一直鸦雀无声的女宾席,听见丈夫们这一桌恢复高谈阔论,她们也在古晓彤的带领下,聊起了家常与时尚。
大厅里重又热闹起来,有人推杯换盏,有人独酌自乐,唯有两个人笑里藏针。
杨连开借着碰杯的功夫,在汪江耳边低语:“这个沈奕祥是不是另有想法?”
汪江畅怀大笑着,双目向杨连开放光,却也是低声道:“哼,这可由不得他,别以为一个天津站的站长就能把我吓倒,此事势在必行,利益趋势不动,那就来硬的。”
汪江将一块肥肉送进嘴里,笑眯眯对着杨连开,使劲嚼着。
酒过三巡,古振英已是微醺,几番交谈,他探清了今天来的这几位的家事,除了杨连开和吕世君带了自己的原配,汪江和曹政彬带的全部是自己的别居家眷,而林岳、屈翁华以及吴孟雄的太太均已亡故,那两位银行的经理则自谦级别不够又怕太太误事故而没有带来,除此外,古振英真正想知道的事,一件也没弄清。
焦急盘算之中,看见古晓彤单独起身去向卫生间,古振英忙猛灌一口酒,而后喷溅出来,满身污秽,众人凭着醉意轰嚷他去卫生间整理。
借这个机会,古振英终于单独靠近了古晓彤。
古晓彤见他过来,忙要离开,古振英挡住去路,低头耐心问她:
“你今日为何不是单独请我,你知道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古晓彤面无表情看着大厅的方向,又没了刚才见面的亲切,她冷冷地快速说:
“并非是我请你。”
古振英拉她,疑惑地盯着她,逼道:
“那是谁?”
古晓彤瞟他一眼,刹那犹豫,已经要走:
“这里不便讲”
古振英看出定有隐情,便不放手,声音更厉:
“是你先生?”
此言一出,古晓彤眼光似刀瞪了他,只是一心想回大厅。
二人争执间,第三个人已到了近前,二人都愣住了,古振英更是惊讶来人怎么脚步无声。
“大哥,您好点了吗?”
沈奕祥疾步走到古晓彤身边,嘴角带着僵住的笑容,不高兴地瞪着古振英拉扯古晓彤的手。
古振英见沈奕祥面色渐冷,把手慢慢松开,看了看他们二人不同的紧张表情,三人间顿时剑拔弩张,古振英心下一念,遂假意捂着额头,使劲摇晃脑袋:
“今日饮得太多,我得回去了。”
古振英边说边往外走。
“大哥这就急着走了?我还没带您四处转转呢。”
沈奕祥竟是不依,追上去:
“索性等那些大老爷都走了,大哥就住下吧,我还为大哥专门准备了房间呢,都是按照晓彤所述,原先一样的,我们明日再一起好好看看宅子里还有什么不同,一一改了。”
古振英停下脚步,见沈奕祥努力做出殷勤的表情,但因激动而泛光的双眼出卖了他,此人一定另有打算。古振英又看了看停在原地的古晓彤,神情紧绷,欲言又止,从对方的脸上古振英明显看出她并不希望他留下来。
“改日吧,今天实在是……”古振英突然弯下腰,双手使劲摁着两边的太阳穴:“哎,奕祥,你帮我和那几位贵宾道个别。”
说完,古振英再不理沈奕祥如何游说,径直穿过大厅向门外走去。
“哎,沈老弟,古站长怎么走了?”杨连开对着门口大声询问,又与汪江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知出了什么事。
不多久,沈奕祥牵着古晓彤一同出来,笑着向在座的一拱手:
“抱歉抱歉,古站长身体不适,先行一步,他让小弟代为向大家道歉,古站长说了定当设宴向诸位亲自赔礼。”
古振英听得断续几句,懒理沈奕祥如何瞎说,可古振英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有多少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没有招呼小方来接,浸在早春夜晚的冷风里,古振英的思路渐渐有些清晰,他自己踱回租下的四合院,刚一进门坐定,管家便向他汇报:
“先生,有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接过信笺,古振英独自走进书房,仔细检查了信封,没发现特别之处,才小心翼翼地拆取信纸,一页纸只有两行字:
“萧萧秋风瑟瑟愁,新岁未及辞旧颜,暮暮念君不见君,阅尽人间最薄情。”
最让古振英惊讶的不是这个很容易识破的藏头诗,反而是这笔迹,分明就是古宇笙的。
“这是谁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