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青龙偃日小庙向右走约半里路,环境渐渐温暖起来,且已能看到一处极宽广的墓堆。墓堆周围植有常青树,也许受这里气氛影响,就连叶子也是墨绿色的,肃穆的纷叠有序。三步一树颇为茂密,把整个墓堆笼罩在一种阴凉的气氛下。
所谓墓堆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群排列整齐的小土堆,土堆被修葺的很整齐,且没有半根杂草枯叶,显然是有人精心看管着。坟头皆立着木制牌子算是碑,只是每一块碑上都刻着相同的文字。
义守乾坤,无名氏!
这些墓牌虽然上面的文字是一样的却是由上而下逐级递降,至最近一处,牌上文字紧贴地表。这里肯定祖坟不会有错。而离得最近的一个不需多想也知道,那就是路母的坟头。且说墓群的碑上连个名字也没有,而且传承不知道多少年,不知到底守着怎样一个秘密。
寒枫正在思念间,路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动锹圆坟。动锹圆坟也是有讲究的。一座坟头就是故去先人的家,所以这动土万不可动了坟上的土,这是不敬。需要取新地掩在坟上,而且填土时不能说话,动作要恭敬不能扬或撒。
对此路父做得很是认真,正是初春大地还未回暖,这里又是林荫之地,所以也只能掀起地表一层的土壤。不多时路父就已经是大汉淋漓。寒枫有意接过,路父也只是摆手把他劝下。
诸葛流云倒是乖巧,虽然这与诸葛家的大祭无法相提并论,她却也是略懂一些。跪到坟前将供奉物品一一排列,一切准备妥当路父也适时圆坟完毕。
路父与坟前画了一个圈是做焚烧冥币用的,这也是乡下的习俗,意指已故的人能收到他们寄出的“钱财”。为此他们也会在圈外焚上一些冥币,土话叫做打发外鬼,是用一些小碎“银子”打发掉那些孤魂野鬼,免得它们夺了自家已故的人的“钱”。
其实这些也只是自解心疑的一种做法,更多的也只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寄托的一种情愫,只愿亡灵在另一方世界,不要再受苦受难,能够真正的极乐。
做罢一切,寒枫便跪倒焚纸,路父也扯出一些“碎银子”打发外鬼,口中念词自然是少不了的。
“小鬼莫抢!小鬼莫抢!”
寒枫一边焚纸一边叨念着:“妈,不孝子人杰,带着你的儿媳来看你了……”
说着一把拉边诸葛流云,对着坟头有模有样的郑重其事的介绍了一遍。如此说着又扯出许多儿时的过往,淘气被打的,听话被夸的。老妈那气愤,心喜,引以为傲的表情如幻灯片一样排比而过。
寒枫讲到情深处也是不禁泪流,最大不过父母恩,可如今天人永隔就算是想尽孝心,也寻不得人了。区区几张冥币又怎么能抵得过父母安康健在人世来得实在。想到这里双眼也越发的模糊起来。
这几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那些所谓的恩怨真的能比得上亲情?那些无所谓的虚名真的就比得上在父母膝前尽孝重要?从前为什么要拿那些算不得借口的借口来搪塞自己!此时的寒枫心中生出丝丝怨气。
竟有一点责怪龙,凤两门的意味。无所谓的恩怨又为什么扯上我路人杰,逼得我有家不能归,有亲不能见,还要化名流落他乡,若不是因为如此我又怎么会连老妈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对!还有,还有那个给自己刻下魔奴纹的人,就是他,就是他毁了自己的一生!
“啊!”
寒枫如愤怒的雄狮一般仰天怒吼,惊得树木都瑟瑟栗抖。这变化来得突然吓得诸葛流云与路父一时惊立当场。也还是诸葛流云年轻先反应过来,再去看寒枫已是泪眼中带着血丝儿,诸葛流云哪里见过寒枫这般模样,扑过去抓住了他的双手,却几乎被寒枫大力的摇开。只有拼命的呼喊。
“寒枫,寒枫!你这是怎么了?”
声嘶竭力的呼喊终于让寒枫冷静了一点,擦干了泪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情绪会突然失控。只好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诸葛流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头蜷缩进寒枫杯里,却是愁眉难展。
“寒枫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吓到我了!”
寒枫缕顺着诸葛流云的秀发,默默回应,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诸葛流云情急竟是直呼他“寒枫”的名字!
对此他不知道要怎样跟老爸解释,扭头再观老爸却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路父收起工具,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过,什么也没有听到过一样,转身离去。他早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有着不凡的经历,但又有什么样的经历是要改名换姓呢?难不成路姓让他感到丢了脸不成!
罢了,罢了,终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又打骂不得,也只能叹气解愁。
“唉!下山吧。”说着便自顾走开。
寒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老爸的背影到青龙偃日小庙处。他知道老爸生气了,气的是竟对他有所隐瞒,这父与子之间真的是不止隔了一座山的距离吗?
寒枫也不再有可话捥起诸葛流云的手跟在其后,他不知道要如何跟老爸解释,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恨自己平日里巧舌如簧如今倒是希望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哑巴就好了。
静,只有飒飒磨地的脚步声。下山的路倒是更显漫长,这就是隔膜,虽然谁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它不是这样的存在着。不是因为你不了解只是因为你不想说,不能说。
此时寒枫倒是更留恋这山,他怯于面对老爸,怯于解释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入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了退缩的想法。自问到底该如何去做?混乱无解。再回身看一眼那斑驳树影下老妈的坟头,希望得到一点启示。
却只见阳光透过茂密如星子一般散乱投在地面,如一层轻纱遮住了义山的秘密。倒是让寒枫心头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