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九响,山谷间,吵杂之声渐息。
高台之上的几位官员也停下了彼此间的交头接耳,周旋于此的梁蕴告了声饶,从后台行至人前。
虽然年弱,却身份尊崇,无论平头百姓抑或富贾人家,纷纷收声、注目致意。身后地方官员自也尽皆起身,对于这样的人物,没有人会在其面前端身份、摆架子。更何况,梁蕴今天要负责新弟子的招收。
“天道门今日的考试,只招一人。”
未来掌门人开口,不知是施展了何种法术,沉稳的声音竟是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山谷间每一个人的耳中。声音不高、也不低,就如同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对话一般,刚刚好。
没有道门咏叹调、没有繁复的道门使命、没有匡扶正义之辞,天道门的入门考试,永远直奔主题。
简单,粗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便要触怒许多人了。好比今天“只招一人”四字一出,台下的考生们瞬间炸锅了……
“怎么可能?”一人悲愤道,“往年最少也要招收五人啊。”
想来,这位仁兄势必志在前五了。
“喂,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似乎有人被如此劲爆的消息震晕了脑子,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等残酷事实。
“就这条件,谁要是入了门,只怕从今天起就要被整修行界时刻惦记着吧?”
树大招风,何况是天下第一门派一整年只招这么一个,各门各派那还不是瞪红了眼想知道天道门究竟准备招到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下子有热闹瞧了。”
不知这个好事儿的家伙是觉得他没实力入门呢,还是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跑过来瞧个热闹?
其实呢,倒也不能怪这人的幸灾乐祸,跟他抱有相同心思的大有人在。毕竟天道门每年招收的弟子太少,来参加考试的人又多得惊人,而且天道门的招生是秋考,等到来年春考的时候他们也还可以再去报考其它门派。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是来瞧一瞧大门巨派每年一度的盛典,见识下这山、这道门的真实模样。
然而,不管是担忧也好,看热闹也罢,任这些杂七杂八并满载震惊的声音良久持续,引发这场震动的梁蕴就只安静地立于台前,坦然接受着来自人群中各式各样的目光与质疑之声。面对考生及家属的难掩失望,面对围观民众的幸灾乐祸,这位下任掌门,未作任何解释。
此情此景下,就连他身后的两名地方官员,都忍不住想走上前去问个究竟,但都被身旁的同侪及时地制止住了。
“看来要变更下计划了。”
碧若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天道门招收的人多了,短时间内,她的伪装固然不易被识破。可现今人家门派只招收一人,只怕她还未入山,就要被人当场拆穿了……她又不是真的要当道士,只是想混进山而已。既然不晓得那颗珠子藏在了后山哪里,就只好在偌大的后山里挨处寻找了。所以,她最需要的还是时间,堂而皇之四处溜达的时间,也可能是偷听、探听到关于这颗珠子消息的时间。
可略作权衡之后,碧若江只得放弃此前计划。
太扎眼了。
不过,这倒并不影响她看完这场考试的心情。她也想瞧瞧,那个最终入门的家伙到底会是哪一位牛人?
而且,这不是还没说要考什么呢嘛!
“考试的规则很简单。”终于,当人们叫嚷地已没了力气,梁蕴再次张口,“能打败我的那个人,通过!”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真是天大的笑话啊。仅仅是个入门考试,竟要打败天道门第一青年才俊?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告诉你:只要你能把我揍成猪头,我就勉为其难的当你师父吧……
“拜托,要不要如此无稽啊。”
碧若江一脸古怪地望向高台,恰在此时,高台之上目光也停留在了她所处的方向。
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碧若江不清楚梁蕴看到了什么,不过终归有些心虚。
“什么嘛,有病吧?”
“不招就说不招,这不是玩人吗?”
“世间第一门派就了不起啦!”
“他|妈的,要是能打过你,还用得着参加这种考试吗?”
“……¥%#%¥……”
短暂的沉默后,愤怒的情绪再次爆发。就连之前被同侪拽回的两名地方官员,也尽皆按捺不住情绪,再次冲上前台,与梁蕴争执起来。
既然两人没有梁蕴那般传声的本事,躲在偏远处的碧若江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想来无非是和考生们有一样的疑问罢了。
不知梁蕴最后说了些什么,两位官员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但却并未坐回原位,而是由道门弟子引领,鱼贯从台上走下,继而直奔上山道而去。
“还是要找老道士再理论一番才肯罢休嘛?”碧若江暗想。
无利则不为。如果天道门今年真的不打算招生,大可以在招考之前广发布告,这样也就不会招来如此多的骂声了。
“看样子,今天的招生也一定是有着某种图谋……”碧若江喃喃道,“可到底天道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嗡嗡嗡嗡……
高台四周嘈杂之声经久不息。
可抱怨归抱怨、质疑归质疑、怒骂归怒骂,所有考生却没有一人离开。因为这是场大热闹,每一个人都跟碧若江抱有一样的疑问与好奇:关于天道门究竟想干什么?
但仅仅也就是围观而已。
有天道门第一青年才俊的称号摆在那里,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傻到上台去挑战。
对于这些考生来说,也只需要有一个能让其可以接受的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他们或喧嚣、或安静的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高台之上。
场间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喂。”碧若江身后的岩松林里,有三人比她来的更晚,虽然这三人的住所可比她近了许多,不过架不住某胖子的各种磨蹭。
“你到底准不准备登台?”衣着邋遢的青年瞪着那个躺在树杈上正手拿鸡腿狂啃的胖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这么多东西,可以一直这般吃个没完。
“别忘了这可是老爷子的安排。”祁焰补充道。
“吃的太饱,不想战斗。”胖子完全不在意自己吃得满嘴油光,懒懒地回道。
带着粉红色大头帽的女孩蹲在地上数着蚂蚁,听闻两人对话,连脖子都没象征性抬一下。
“你什么时候吃半饱过?”祁焰不满地嚷道。说话三个人的饭食向来会被某人无耻地分成2:1:7,要讲吃不饱,也只能是他这个“2”啊!
吭哧、吭哧。
问题太尖锐,上官勇决定埋头啃鸡腿,假装没听到。
“那我们先过去问问老爷子的意思。”祁焰一面说着话,一面招手让上官勇赶紧下树。
“你穿着品味太差,我不想跟你一起走。”上官勇哼唧道。
他可不想再被老爷子逼去同梁蕴战斗,今天这局面,没准儿是要把自己这一方给套进去。
“你到底想怎样?”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勇吃完鸡腿,油腻的手摸着肚子,竟还悠哉地在树杈间荡起了腿,似乎准备小憩一会儿,祁焰彻底傻眼了。
“不想怎样,吃撑了,就不想动弹呗。”上官勇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但并不是因为祁焰的质问,而确实是肚子吃得太饱。
“怎么就会有你这么不靠谱的人呢?”虽然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祁焰也非常认同上官勇的实力,可还是觉得眼前这家伙真是不可思议。
“你赶紧给我下来。”祁焰一脚重重地踹在上官勇倚靠的那棵巨大岩松上,一面大声斥道,“你到底有没有身为领队的觉悟啊?之前不是跟老爷子有承诺过不会添乱的嘛。”
咚。
肥胖的身子从树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