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内店铺营业,港口船来人往,这是死雾岛上平平常常的一天。连绵数天的细雨,还没有止歇的意思,不过对于在岛里讨生活的人们来说,这种情况倒再熟悉不过。
石域城坐在茶馆里喝茶,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眉宇间却有种焦虑--探子回报,常恒之并没有随着倭国商船一同上岸,那么,自己派出去的伏击也便失去了大半儿效果。
“到底是被发现了,或还只是巧合?”石域城有些琢磨不透对方的意图。但石域城并没有选择离开,或是匆忙加大查找的范围……既然对方的目标绝不会改变,那么,守株待兔便成了必然。
然后,茶换五盏,其间连茅厕都有幸被骑都尉大人光顾了一次。虽然迟到,常恒之终究还是来了……
叮。
茶杯向着门外激射而去,紧接着,一柄长剑跟上,石域城出手!
嘎吱吱,嘎吱吱。
一剑之威,只少量劲气溢出,便使得整个茶馆门板窗体无止歇的轰然作响。
砰砰砰砰……
刀剑瞬间碰撞了十几次,常恒之倒是没想到石域城二话不说就已出手。虽魔刀在手,依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喂,怎么回事?”
“我操,开打了!”
“哪里?哪里?”
熙熙攘攘之声从茶馆内传出。
茶客们发觉到异常,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两人的交手,毕竟石域城的出手以及常恒之的招架也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这些人之所以抱怨,是因为就在两人交手之前,茶馆里常驻的那位说书先生停下了他正已说到高潮的段子。
“啊!”藏在暗处的侍卫直到此时才堪堪缓过神来。紧跟着,“咻咻咻咻”,弱声的火光在下一刻闪耀天际。待传讯弹升空,这位暗侍才有机会抬眼仔细瞧看起战在一处的两人。
“啊!”即便是再如何猜测,还是不免心中震惊,“竟然是常家的人?”
而令他震惊的原因,倒也并不只是这一个。因为,他更加不理解:既然是要对付常家的人,为什么还要将那人藏在军中?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燕王军会在这里等我?”举刀抗住石域城气息惊人剑势,常恒之一脸认真地问话,“我的决定,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任性啊。”
“这种问话,等到你一会儿下入地狱之时……自己再想去吧。”来势汹汹的大刀直接被石域城的长剑往旁拍开,一股强劲的内息震得常恒之几乎要将这把来之不易的魔刀给脱手。
“等我打趴下你,可别哭着喊着卖情报,求我别杀你。”面对石域城找准时机几乎无可挑剔的一剑挑刺,常恒之一个往后急跃,紧接着,一脸严肃地调笑,“那时候……我就没兴趣听了。”
“至少,你还有这个好奇心,想知晓我来到这里的原因。”石域城一板一眼地回道,“可你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知道的……你必须死。”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的打斗,双方再不多嘴。
乒乒乓乓,刀锋剑气震荡,实力明显弱上许多的常恒之开始连连败退,而因为这一次实战他并没有使用阵法加持,所以,战斗的进展比预见中快上太多,但战斗的整体趋势未变,决定胜败的紧要关头也很快到来,常恒之清楚的记得,他这一下的被逼退,原本已是他生命的终点。
“嘿。”眼见常恒之受力不及,已是退无可退,石域城高高跃在半空,拿剑的右手直指向身底下的对手……
“一线杀!”石域城一声暴喝。声音之大,仿佛是故意要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他的杀招。
“一线杀?”果然,茶馆内拥挤着趴在窗口的茶客们一脸震惊与敬畏的望向那个手拿长剑的中年男人背影。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男人很陌生,石域城也真的很少出现在这样公众的场合。而能让这些人如此震惊的缘由,是因为说书先生此前正在讲的故事里,那个神秘男人正是靠着这一招挑遍世间大门巨派,未逢一败。
“不会这么巧吧?”
“真的是他吗?”
“看年纪还真差不多啊。”
“万万没想到啊。”
这一瞬间,众人大脑似乎达到了有生以来最高的运转速率。
一线杀出手,最完美的剑法永远是毫无花俏的。感受着头顶那股狂暴的气息,别看常恒之年纪尚幼,可早已身经百战。面对如此完美的一线攻击,不需确认,这一剑,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抗、只能退。可在之前,面对石域城的精准挑刺,他也是尽着最大的努力在暴退着。所以,想躲过石域城从上空发动的这一次必杀攻势,早已推演过的事实证明……根本毫无可能。
那么,还是只能……抗!
“这一招……还没来得及命名。”常恒之大刀高举。一股奇异又空前强大的黑色能量在高举的魔刀前端,迅速汇聚成不规则形状的烈焰。烈焰凶猛得几乎无法驾御,可说是直接脱离常恒之的控制,朝高空中石域城狂袭而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包括茶馆内和看见热闹从别的商铺酒家跑出来围观的人们,无论是否为修行者,也无论这些人功力深浅,常恒之的这一招确实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
“魔焰?”说书先生不确定地喃喃一声,只不过此刻再没人关注他罢了。
“这小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完全不同于我所了解的任何种类的知世境气息。”石域城心下微感惶恐。可他所能施展这一剑之势,却是有去无回……因为这一招严格来说简直是漏洞百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防御。而一线杀既出,也从没有收回的必要,只有染上鲜血后带起的血线,才能称作真正的一线杀。
既然如此,也便说不得了,只好再催劲气,拼死一搏。
虽说,这并不是石域城最开始的打算……
这一次,他带来那么一大帮骑兵,要藏匿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所以,石域城很清楚常恒之会耍上某种把戏。
常家的阵法很难破解,这是因为它不同于世间任何阵法。更多时候,他是要靠人力来支撑,就像是那个人在来岛时交给石域城的“自成天地”一样,必须要靠人力来维系住。这也便是为什么他需要顾亦然守阵的原因所在。而要说常家的这位小哥,却更加了不得,他的阵,不需要繁复的咒文加持,只要他在,阵自当浑然天成。
所以,要想破掉常恒之的阵,除了外部微乎其微的暴力硬抗外,就只有灭杀掉主持阵法的“阵眼”本身。可想要在常家的阵法中灭杀掉这个屡战不死的小家伙,石域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么,他只是要在常恒之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牵制住他,然后假作让自己的那些骑兵暴力硬闯之机,让那个人成功插手进来。
可现在的情况,好像又有些不对劲,对方似乎对阵法加持毫无兴趣,只选择一味的硬碰硬攻击,难道自己等不到援军到来……就要跟对方生死相见了吗?
砰。
刀剑相击。
天地间一声炸响。
紧接着,大地开始逐渐崩坏。
而更加让人恐怖的,是半空中肉眼难辨的一黑一白向外无限扩散的两道光圈。
剑意激发出的纯白光芒与刀劲所裹挟的恐怖黑焰彼此碰撞着,然后不断往四面八方卷席过去,沿途遇上那些如线的细雨,直接汽化。一时间,仿佛是有几百度的高温在笼罩着四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呼声无数,却是远远躲着看热闹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蒸汽灼伤了面部与裸露在外的肌肤。惊恐中,人们伴随着地面如蛛网般逐渐外扩的可怕巨痕开始四散奔逃。而原本还想赶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在见到如此惨状后,也是忙不迭的转身而逃。
然而。
轰轰轰轰……
大地轰鸣如雷,远远的,竟是有一旅骑兵,从远处的小山坡裹挟着滚滚烟尘,向着一方逃亡人群直冲而来。
“会死!”逃往山坡一侧的人们忙不迭的再次调转逃亡方向。
“会死!”石域城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光是依靠自己的这把凡铁剑,根本无法挡下这股可怕的黑焰。
“这就是‘千里随行’所说的魔刀的威力?”石域城心下喃喃,“可似乎并不像他所描述的那般……常恒之根本无法控制啊?到底‘千里随行’为什么要说谎?叛变?或还是他真的不知道?”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存于石域城脑中一瞬,生死关头,唯有豁尽全身功力与魔刀的恐怖黑焰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