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落在我的肩膀上,你轻轻地用手指帮我掸开,那是一只弹琴的手,我只觉全身的神经都像琴弦一样被拨动,颤栗得微妙。
“别碰我,你这个下贱的海妖!”我本能地想要拒绝,想要逃开。那一句话,让我后悔至今,我被偶尔的亲密感吓坏了,可为什么会想都没想就那样侮辱你了呢?
你却扑哧一笑,“不会骂人还敢出来混呀?我可是被骂过比这更糟糕的。”声音愉悦至极,一点也不在意。
“喂……你干嘛?”我虽看不见但听力很灵,能准觉地听见你正在靠近。
笑吟吟的你声音充满了恶作剧的意味,“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了,我既舍不得吃了你也不被允许吃了你,可总能占点便宜吧!”
“什么?难道你想……不!我警告你——”我紧张到舌头都快打结了。最初表现出男人血性的男孩是邪恶的,但更是窝囊的,一害怕就想逃了。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然后华丽丽地一头重重撞上了茴香树。你却敏捷地像只狐狸,趁机轻而易举地将我扑倒了。
时光静默如谜。你得意地趴在我的胸膛,舒适的样子好似我是一张床垫。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注入了某种物质,这种甜蜜的痛苦像一阵汹涌的海啸冲击着每一个细胞。我的肌肉纤维、神经突触和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一种奇怪却熟悉的感觉向我袭来。
我被拖出了自己的“城堡”外,强烈的惊呼声中,我似乎可以看见了!
梦样的瞳子,云样的眼睑。
如果你将来遇见了另一个男人,你会不会也如这般开放?把头枕在他的肩膀,再用长发遮住他的,双眼。这样,他若忆起你的模样,都会无一例外地看见那梦样的瞳子,云样的眼睑,这样,他便不再屑于别的女人,就如我这般。
绝望在蔓延,一个刚满一百岁的男孩被一番天马行空的想象折磨得疲倦不堪,痛苦至极,恨不得拳打脚踢,制造出一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毁灭!他那只能有一种善恶准则的精神世界接近崩溃。他在希望,毁了每一个欺骗性的海妖,毁了生他养他又抛弃他的父母,毁了顶替他的名字享受着他的身份的冒牌王子,毁了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毁了浩瀚无垠的大海,毁了死水微澜的伤心湖,再毁了所有无法长久的亲密。
两百岁的我一睁寒噤,我突然意识到我曾祈望的这场毁灭也包括你。
难道在那一瞬间,那个男孩恨过这个他爱了一生的女孩?已长成男人的我将目光垂降到自己内心。是的,他恨过。
茴香树下,伤心湖上。
“对不起。”你忽然说。
我由衷地愣住了。
“对不起,我不该’调戏’你,可我实在是太孤独了,自从三个月前贝拉多娜把我赶到这里,我快被这沉沉的死气逼疯了。我无意伤害你,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默默地离开我的肩膀,用手肘撑起半个身体。我的胸膛因为少了你的压力顿时一轻,顿时空虚。
“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我?”
我无以作答。
“原来是那样啊,你好看得连上帝都嫉妒了。”你嘟囔着,“我也好嫉妒你,凭什么你长这么漂亮,我愿意舍弃视力加上唱歌弹琴的能力变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