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许坏轻轻笑了一下,碎了......
心碎的声音,还有身体破碎的声音......
当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浅浅的光束却似万箭穿心,刺穿了许怀的身体;他的脸上慢慢长出黑丝,蜿蜒着在苍白的皮肤之上盘旋,渐渐包围了他高挺的鼻梁,狭长的双眸,也将银灰的发丝染上了漆黑的墨。那只猩红的左眼一直静静地盯着蒋御钦,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不住的,剧烈地干咳,甚至咳出了血,那猩红里却也飘荡着柔情,似水,又似冰,像是个被重重荆棘包围的温情的梦,那么温柔,却一触就痛!他的身体渐渐地四分五裂,带着幽暗的绿光,如碎玻璃般破碎,随后在沉寂的假山上,燃起了一片大火,却没有伤到蒋御钦一根汗毛,那些碎片犹如残屑,灰飞烟灭;月光下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此刻被这火光完全吸收,惨淡的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凄静的树林,浅浅的草丛,沉默的假山,没有一颗繁星的死寂而孤冷的夜空,静静的,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蒋御钦呆了:刚刚斟酒哀叹的人,竟活活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死去,竟死无全尸,连骨灰都没留下......
他怎么死的?!他怎么了?!他在哪儿?!
蒋御钦的手里还拿着那半瓶酒,眼睛呆滞地望着刚才许怀躺着的地方,用颤抖的手触摸那块岩石——余温未散......
他彻底懵了,一下跌坐在草丛上,盯着那半瓶酒,酒有些混黄,在黑夜中轻轻的荡漾着,泛起的水光给了这里的夜一丝星火。他无法相信刚刚在自己眼前的人,无法相信那些莫名的病话,无法相信那灰飞烟灭的碎屑,和那柔和的,皎洁的月光,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像个傀儡,失去了操控他的力量,毫无生气地跌坐在寂寞的夜里。
“蒋御钦!蒋御钦,给我出来啊!别藏了,我知道你在许府里啊......”一声呐喊将蒋御钦的魂儿拉了回来,他惊恐地站起身来,仔细辨认了那声音......
许怀的!
再次懵逼......
那闪亮的银光,披散垂腰,消瘦的脸庞,里外灌风的浅墨色大衣,温柔的眼睛,黑黑的布料是否也遮住了那片绝望的猩红......就这样,这个云里雾中的东西飘到了自己眼前,伸出一只手,要把他扶起来?!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蒋御钦神经迅速绷紧,抽出剑鞘中的利剑,刀锋狠狠抵住许怀的下巴,硬逼着使他抬起头来看天。立刻伸出一只手摸摸刚刚岩石上最温暖的地方:此时却寒凉刺骨......
“别闹了......”许怀轻轻挪开那闪着寒光的剑,无奈地笑了一下,更使蒋御钦浑身颤抖起来,“一下午了,看个孩子完了你就不见了,怎么到西园来了?亏的一下午找不着你,这地方清静的很......”
这时,许怀用手指拨开了挡在左眼斗布上的一缕发丝,蒋御钦却被这动作吓得头皮发麻: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散发着血腥味道的左眼,眼里的柔有点过分,似乎在乞求着什么,又在告诉他什么,却令他再不敢正视它,正视它的温柔......
呵呵,这个许怀,也是个冒牌货,只是这层皮囊太过真实,无“人”能辨。
真正的许怀,在尔汝的世界里。
尔汝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哇哇大哭;许怀身边站着一个婴儿,僵硬苍白。
婴儿一见到尔汝,立刻僵硬的扑到尔汝裙摆下,声声喊着:“娘亲,娘亲,孩儿好想你......”
尔汝摸了摸他的头,他便乖乖地站到了一旁,手里还牵着尔汝的裙带。
许怀沉默地看着,脸色铁青而冰冷,努力压抑着愤怒:“你的孩子,怎在阳间还能活?”
尔汝淡然:“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他为什么在你哪儿......”
换了点温和的语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
不屑:“你不必用这般温柔跟我说话。我早知道这是你的,也知道我的孩子出现在了阳间,刚刚开始我也有点惊讶。”尔汝瞅了瞅铁青脸的许怀,“错投了胎......”
“怎么会......”
冷笑一声:“你前世做的罪!”
“那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了吗?”
又一声冷笑,她没接他的话茬,抱着哇哇啼哭的小生命渐渐向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