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雪儿,你还好么?你......你,那个,疼......疼吗?”许怀有点结巴地说,不是因为激动的语调不稳,当然也必不可少,最多的还是因为对女性分娩的事情一窍不通,突然展现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蒋雪自然明白。她比许怀稍大一点,也就比许怀知道的多一点,望着相公有些迷茫的脸,不由虚弱地一笑:“不疼,不疼......”
许怀有点心疼,却也兴奋得很——自己居然当爸爸了!
“相公,听陈将军说你在城北打了一仗,怎么样啊......”蒋雪一只手抚摸着男子年轻而消瘦的脸庞,淡淡地问了句。
许怀心惊,但多年在朝廷中混出的厚脸皮还是遮盖了他的惊乱。不过,正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柔情而又哀伤的眼神最终没有避开蒋雪细如针孔的心。
“我知道,你一定胜利了,对吧?”蒋雪不太相信这眼神,自欺欺人地问了句。
“对啊,赢了,赢了,沿安城以后就太平了......”许怀挤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尽量将心底全部的柔情搬运到这轻轻牵起的嘴角上,眼睛又弯了起来,似一弯新月升上脸颊。睫毛有些颤抖。微妙的,不知到底是该笑还是该沉默。
“好,真好......”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蒋雪明知那眼神绝不会出现在胜利者的眼睛中,却也固执地相信丈夫打了胜仗。
“少爷,能否借一步说话?”年迈的医生沙哑着嗓音在珠帘外轻轻问道。
许怀安顿好妻子,悄悄走出房去。
“少爷,您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一声一脸严肃道,但语调里总有一丝惊恐。
“怎么了......”许怀也警惕起来,有一丝不安。
“少爷,孩子他......是个男娃......”医生别过头去,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噢,那不是很好吗?”许怀依然不安地问道。
“是很好,不过这孩子有点奇怪......”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医生回过头,“这孩子出生时,不哭不闹,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苍白,况且,刚出生的孩子怎会有牙齿?而,而您的子嗣,竟然会笑,一笑便露出了整齐的牙齿!还有,这孩子刚出生就会走,直挺挺的,腿都不打弯!我们在对面给孩子准备的抓周(古代的一种民间习俗,通过孩童自己选择的物品,来判断这个人的一生的命数。),他连看都不看,直奔对面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小刀,拿起便不放下!少爷,这孩子正在西园里,去看看?”
“好......”许怀听后心慌得要命,但又有几分不舍与怜惜,轻飘飘地跟着老医生进了西园,完全忘记了身处喧闹的正堂里的蒋御钦。
许老爷一回头,看到个一头黑发的傻小子稀里糊涂歪自己身上,大嚷一句:“你是谁啊!”
亏得正堂人声鼎沸,这点声音不足以引起大众的注意。
“我是谁,你,你问我是谁?”蒋御钦有点火大,“刚刚借了我的马,聊了那么长时间的天,你就这么把我忘了?!啊?!你**有病......”
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对面这只白毛——啊!不是许怀啊!
“......吧......”不由自主地把最后那个字儿又补上了。
“孩子,我的肩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趴上去的啊,哈哈!”许老爷爽朗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蒋御钦的坚实的肩膀。
“长白毛的都像你们这么温柔就好了......”蒋御钦在心里嘀咕着,“那样我爹就再也不会骂我’小犊子‘了......”
“对不起,老爷,我......我看错人了,我以为是我朋友呢......”他“识相”的低下头,装作门外的护卫“像模像样”的叫了声“老爷”。
“哦?!你的朋友是吾儿么?”许老爷有点吃惊地问。
“您咋知道的!”蒋御钦刚说完这话立刻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啊,那样不就暴露了吗!诶呀,蒋御钦啊蒋御钦,你今天怎么变得那么傻!!!
“哈哈,这个小城就我和他长一头银毛,非我及他喽,哈哈哈哈......”许老爷大笑。
“好~吧,那老爷您忙,我去找他喽~”蒋御钦难得乖巧一次,匆匆撂下一句快速跑出了正堂。
可怜许老爷还没笑完,身前英俊的年轻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他突然有一丝感触,似乎与这个少年相识,却又如此陌生,那熟悉的孩子气还未散尽,但那矫健英俊的身姿和那成熟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总是那么陌生,让人不知道是该亲近还是该疏远,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但那眼睛里,是那般清澈的童真与残酷、血腥酿成的毒酒搅合起来才独有的浑浊!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深邃的眼睛,不是简单人啊!许老爷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