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孩子监护人的父母各忙各的事情,一有空闲,就搞拉锯战。孩子在频繁的隔空吵闹声中过早地领略到家庭的冷暖,婚姻的重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如果婚姻是一面镜子,那么越轨就是溶解玻璃的氢氟酸。为了摆脱一种痛苦,寻找另一种欢乐,最终让曾子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虚幻掩盖真实的日子,灵魂就像寄宿在蚂蚁窝似的惶惑难耐。他要亲手毁掉多年辛勤营造的家,就是在给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制造人间最大的不幸。曾子凡的大脑在打架,在平衡,在取舍。一张棱角分明的黄色脸庞刻下深深的恼怒和悔恨。
有人说:“时间会消磨热情,增加摩擦,让欲望的火焰渐渐息落。”这一切会在曾子凡的身上演绎吗?
他曾经用狂热的言行承诺了胡小梅的全部渴求,但过后的情形又不同于以前了。过期的誓言,就像霜打的落叶,不再那么铿锵有力了。胡晓梅看到了危机,满怀期待的男人对她的感情日趋消退,把握不好可就功亏一篑,落个鸡飞蛋打。她的父亲得知此事后,想出面行政干预,但被女儿阻止了。
让胡小梅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每次禾玉曼打来电话,曾子凡都会毫不犹豫地挂掉。但一想到他的家庭还在法律保护的范畴之内,她就感到仿佛满身长着虱子,浑身都不舒服。颇有心计的胡小梅决不能让他们间的关系停滞在不明不白的状态,她要推动整个事件朝着自己设定的方向发展。一有空,她就像一家人似的给他打电话尽显谄媚和关心,给他买手机,进口西装,皮包等奢侈品,竭力讨曾子凡欢心,也借此释放几日不见所集聚的热情和想念。
深秋的一个下午。曾子凡走进别墅,胡小梅表情冷漠地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显出一副愁闷痛苦的样子。
“病了吗?哪里不舒服?”曾子凡一副温顺体贴的模样。
“我可不想吃不上羊肉,还惹得一身骚”胡小梅带着哀怨的口气说。
“出什么事了?”他问。
曾子凡伸手去拉那双有些冰凉的手,不仅没得到积极回应,反而被胡小梅一把推开。富婆起身向二楼走去,来到宽阔的露台,望着似阴似晴的灰色天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委屈。七叶树的叶子变黄了,凋落了,被寒风吹得满地乱跑。曾子凡忖度片刻,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梯,来到胡小梅的身旁。
“要不去医院看看?”他抬手试图拨弄她那被秋风吹散的乱发,胡小梅毫不客气地用手挡了一下,把脸转过去,望着一堵无比忧郁的灰色围墙。
“结束吧!”胡小梅说完,跑回自己的卧室,趴在柔软起伏的席梦思床上失声痛哭。一片被风带到窗台角落的叶子在玻璃上摩擦出瑟瑟声响。
“我要对你负责……”曾子凡卑躬屈膝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对胡小梅再次做出郑重承诺。胡小梅的哭声渐渐息落了,一会儿,两人又回到初恋般的感觉。
身患疾病的曾母早已看出儿子的婚姻危机,却是无能为力。圣诞节前一个寒冷的早晨,老人带着满腹的忧伤驾鹤西去。丧母的巨大悲痛,让这匹脱缰的野马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与遗憾中,家庭暂时处于平静。
每年春节前,也是工厂生产最为忙碌的时候,禾玉曼没能赶回家奔丧。就在同一天,车间来了位留着平头,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士,他径直走到禾工跟前,呈上一张名片。他就是BAB亚洲区总经理吴子雄。禾玉曼接过名片,惊奇地打量留着浓密扎煞胡茬的陌生客人。
“德国总部将您的信件转至香港,很遗憾,暂时还不会设立代理机构,只好等待时机吧!”禾玉曼半是新喜半是失落的期待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过了不到一个月,禾玉曼收到离经叛道者一条急于撕毁婚姻承诺的短信:“我愿净身出户,希望尽快回家办理离婚手续。”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的禾玉曼气得心脏一阵狂跳,浑身发抖,她用苍白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出一行饱含愤怒的文字:
“你就不怕遭天谴!”
两年多来的忍辱负重,苦心竭力地修复婚姻漏洞,换来的竟是这般结局。禾玉曼感到天真的要塌下来了,她满面愁容的向工厂大门外走去,期望能找个无人角落大哭一场,可是强劲的海风却在用力撩拨她的乱发,仿佛要将她连根拔起,她只好返回。
两天过后。禾玉曼因心焦力瘁,眼睛出现了异常。
清晨。头部和眼睛的一阵剧痛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伸手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屋内即刻呈现出明暗有别的光幕。她慢慢睁开眼睛,钻心的疼痛让视线所及地方变得有些模糊,她又闭上眼睛,慵懒地翻了个身。
可能感冒了吧?她的大脑在给身体做出一个不切实际的错误判断。没过几分钟,又是一阵头痛,禾玉曼努力睁开双眼,打量床上的被子,原本清晰的碎花图案变成一团团模糊的色彩,不祥预感掠过脑际,她赶紧起了床。
窗外,街道路灯的黄光还未退去。禾玉曼洗漱过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仍是一团模糊,她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她急忙穿上大衣下楼,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医院的急诊室。
一小时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急性闭角型青光眼,需抓紧时间治疗!那一片刻,禾玉曼深深吁了口凉气。
医生的忠告,犹如十字路口维护交规的执勤吹响了红灯禁行的哨音。一纸诊断书,更像一堵冰冷的白墙,将她和热爱的事业作了一个毫无商量的分割。未曾想到,职业生涯的休止符会以如此方式诡异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对于禾玉曼而言,此时心中的梦想,就像儿时玩过的肥皂泡,一幅幅五彩斑斓的画面,突然,有黑客闯入,美丽逃遁,变成了一个破灭的黑洞。
为了集中精力治疗,她一回到工厂,就和老板请假告辞。
几天后。湿漉漉的阳州火车站广场,犹如一面宽阔清冷的镜子。嘈杂的吆喝声,杂沓的脚步声,搅乱了镜中倒影。禾玉曼走进乱哄哄的候车室,到处都是行李和人,她寻着空隙走到滚梯前。前方的电子屏幕滚动显示开往平原的XXX次列车晚上六点出发,在第六候车室,处于‘候车’状态。
她来到二楼,想先去一趟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就被等待的长队吓得放弃了。走到哪儿,女厕所都在排队,难道所有的设计师都毫无差别的缺乏对女性需求的考量?
提前半小时,广播传来进站通知,检票处就像开闸放行的洪流,向着一个方向涌去。禾玉曼跟随人群脚步,气喘吁吁地爬上天桥,再走下去,踏进软卧车厢。
一条温馨的红色地毯从入口处一直延伸至车厢的末端。包厢内,白色镂空窗帘,台布,小桌板上插有绢花的陶瓷花瓶,蓝色刺绣花边的白色床单,全心营造宾至如归的氛围。
禾玉曼感到自己就像一位打了败仗的士兵,带着满身的伤痕,打道回府。铃声响过,列车缓缓跑动起来。窗外亮起了暗红色的灯光,站台上送行的人,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拉运行李的电瓶车纷纷向后退去。车厢内传来有节奏的咯噔声,床铺颤悠悠地颠簸。
下铺有两位熟识的女士刚一躺下,就开始闲聊起来。从她们的谈话得知一位是大学毕业分配在外贸工作,后来下海经商,生意失败后开始呆在家里成为职业作家,曾出版过长篇小说《磨盘》,老公下岗后做起了家庭煮男。另一位是工程技术人员。
“让他承担起家务,买菜做饭送孩子上学,还整天唠叨,真烦人,”女作家说。
“我们家那位,别提了,嫌我挣的工资高,整天心里感到压抑。”
“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不好吗?”
“真是不可理喻,”技术人员说。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时,与禾玉曼同为上铺的一位中年男士听不惯了。“你们这打击面太大了,我的家庭就很和睦,”他停了下又说:“遗憾的是:像我这常年在外跑锅炉生意,真渴望每天能躺在老婆的怀里,撒撒娇该是多么的幸福!”
禾玉曼时而听她们几句闲谈,时而反思自己婚姻失败的根谛。当听到这位近五十岁男人的肺腑之言时,惊诧得朝那人看了半天,原来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嗨,8号上铺,你过得咋样?”女作家向斜上铺的她喊道。
“回去,这就办手续。”
包厢内,再也听不到谈论婚姻家庭的声音了,只听到车轮咯噔噔的滑动声。一整夜,火车颤悠悠地向前奔跑。躺在床铺上的禾玉曼感到自己就像浮尸一般,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