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当教练宣布军训结束的那一刻,欢呼声溢满了整个体育场。
艾见初像他们一样将迷彩帽扔上蓝天,然后头一转,却刚好看见高台上的少年走了下来,向着别处去了。她还记得冉夏尘说过,他的名字叫白洺皓。
他那雪白的衬衫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迷彩服中分外惹眼。等会儿还要对歌呢,他去做什么?艾见初心中疑惑。
一旁的艾见寻显然也看见了,眼见那少年即将走远,妹妹急急忙忙捂着自己的肚子,抬头对着艾见初说:“我肚子疼,先去上厕所了。”然后,猫着腰跑远。速度快到艾见初来不及答应,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望着妹妹远去的身影,愰去脑中的不安感。
一旁的冉夏尘使劲的摇了摇她的手,这几天来她们已经混熟了,连说话都带着亲呢。
“你看你看,那个好帅好帅的男生站出来了,他会选择和谁对歌呢?”冉夏尘一脸的期待,现在的她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艾见初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她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花痴。
每天早上,她们都在宿舍楼门口碰面,然后相约一起去体育馆军训。
如果门口人多找不到冉夏尘,那个扎着辫子手中还提着一个小蛋糕的家伙就是了。艾见初曾亲眼看见,在去体育馆的这段路上,她是以怎样可怕的速度啃完那块蛋糕的。她不喜欢一口一口的咬,而是喜欢把整块蛋糕都塞进嘴里,弄得双颊鼓鼓的,十分滑稽。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艾见初目瞪口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她吃东西的样子。
没想到吃完蛋糕后,这家伙还恬不知耻地拍拍她的小肚子,幽幽的叹口气,说道:“不行啊,吃这么一点儿根本不够啊,明天我一定要吃两块儿,不然还不如不吃。”
艾见寻的眼睛都要绿了,让艾见尘初更没有想到的事是,第二天,妹妹竟加入了她的行列。两个人提着蛋糕,讲甜品的样子令艾见初恼火。
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诶,你说我们明天吃什么蛋糕呢?”
“绿茶蛋糕,我最喜欢绿茶蛋糕了。”冉夏尘闪着星星眼。
“黑森林蛋糕吧,我好久都没吃它了。”
“不行不行,还是绿茶蛋糕吧。”
“选黑森林蛋糕!”
“不行,选我的!”
“选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啊!”
两个人又开始吵了,艾见初捂着额头,忍不住大喊道:“都别吵了!”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冉夏尘和艾见寻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直到今天,她才勒令她们两个早上不许吃东西。
话刚说出口,她便急得跳脚:“不吃东西,我们怎么受得了啊!”
“就是啊!”艾见寻一脸的委屈,“是你自己减肥不能吃所以嫉妒我们吧!”
那一刻,艾见初的脸都是黑的。到底谁胖?到底谁更需要减肥?
“别害怕,来,咱们好好谈谈。”艾见初冷着一张脸道,却仍在努力地调控好面部的表情。
两个为了蛋糕而战(准确地说是为了自己的胃)的人拍了拍胸脯,撸了撸袖子,正准备放开嘴巴大打一场口水战,一看她恐怖的表情,都瑟缩了。
“不敢了吗?”艾见初瞬间调控好面部表情,似笑非笑道。
“谁……谁说不敢的?”
一场口水战即将开场。
但终究是没有争过她们,两个人伶牙利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专门的辩论手,艾见初一咬牙,见没有扭转局势的余地,便将话锋一转,直指不能吵架之一主题上,两个人很爽快的答应了。
终于可以清闲了啊,每次去劝架都好累的。
忽然,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艾见初下意识地皱皱眉,一个眼刀又快又狠地朝冉夏尘飞过去,后者还在那儿打哈哈,装作看天空的样子:“呵呵,天上的云朵好多呀,是不是要下雨了?你带伞了没?”
艾见初一仰头,望向天空,她的脸顿时黑了,云好多?要下雨?
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几只鸟低空飞过。
什么嘛,分明就是万里无云!
可一低头,她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她不禁想,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她现在也许就成为筛子了。
艾见初只能干瞪眼,一旁的冉夏尘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嗨,有帅哥找你对歌哦!
对,对歌?瞬间,她面如死灰。就要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了吗?
艾见初向着面前的那片空地看过去,一个男生站在阳光之下,望着她,发丝在风中轻扬。她眼前一黑,心想乔可沨一定是在故意整她,没想到他还这么幼稚,不知道她不会唱歌,还总跑调吗?
她是想转身就跑的,可是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她竟忘记了自己要跑的事。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乔可沨面前。
他又挂上了微笑,温润的眸中是满满的狡黠,却也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艾见初倔强地回望着他,明澈的眼中有些慌张,却依旧保持镇定。她有着十分精致的五官,嘴角时常上翘,如同春天盛开的淡粉色桃花,在阳光下干净美好,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你还是这么幼稚。”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的,脸上透露出一股生无可恋的苍凉,都说了面子最重要了,音痴怎么可能唱好歌?什么都没有做,就要丢脸了吗?她欲哭无泪。
乔可沨的官方假笑从脸上褪去,虽然别人听不到,但这无异于是在打脸。他真是很想大吼一句:“到底是谁幼稚,闹脾气也要有个尺度吧!”
他终究是没吼出来。
因为,他骗了她。
他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来吧!”
冉夏尘从人群中蹦出来。
她大声道:“她最近嗓子哑了,不能唱歌。”顿了顿,她又道,“我来替她,可以吗?”
艾见初愣住了,心里像是有千万根叫做感情的丝线缠绕,想要拎出任何一根都十分困难,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复杂的。
但,也有感动。
除了小小,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在她尴尬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不为什么,只为了你好。
原来有朋友,是这个样子的呀。
艾见初默默退回人群,却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她看到冉夏尘勇敢地接受众人的注目礼,目光坚定。也许这样的人注定属于舞台,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是不容忽视的神采。
“可以。”乔可沨轻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却依旧带着刺骨的严寒,“《灯塔》,你先。”
此时,他的目光有些微微的闪烁。
《灯塔》?
艾见初心里一阵悸动,双手握成拳头,却依旧忍不住轻轻颤抖。这是她最喜欢的歌,虽然她唱的歌很难听,还总是跑调,但唯有这一首歌,她可以将它唱地很好。因为,这是小小给她唱过的歌呀,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脖子上用银线坠着的银色口琴。
她也曾给乔可沨唱过这首歌,没想到,他记住了,艾见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冉夏尘抬头望向蓝天,将歌词娓娓道来,她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了进去。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牵着手一起回家
迎着夕阳踏着同样的步伐」
她的声音停下,乔可沨极有默契地接过了下一句,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微微的磁性,当即迷倒了一大片女生。
「我还记得你想环游世界去闯荡天涯
闪耀梦想的光亮」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轻声吟唱。
「后来也许经历迷惘经历失去的希望
摔的痛了在茫茫人海彷徨
就算没有谁明白我许下了怎样的愿望
至少有你在身旁……」
天籁是什么?艾见初觉得,她耳边的便是天籁。
像是一把暖暖的小刷子,扫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2]
对歌过后,艾见初将一瓶水递给冉夏尘,笑着说:“你们唱得真不错。”
“谢谢咯!”冉夏尘很开心地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色,“我们去学校别的地方看看吧,明天是社团招募团员的日子,又可以去玩了。”
真是满脑子只有玩和吃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唉,见初,见寻跑哪里去了?刚刚一直没有看到她。”
艾见初将掌心一摊,无奈道:“她说她肚子疼,去上厕所了。”
“上厕所需要三四个小时吗?那她怎么不掉马桶里啊。”冉夏尘皱了皱眉,“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
“你不是说她去上厕所了吗?”冉夏尘疑惑道。
“我看她十有八九是装的。”
一边说着,两个人一边走出了体育馆。
见寻那个笨蛋,明知道自己是路痴,还敢在新校园里乱跑,说不定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目然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群,不知道妹妹去了哪里。
又一群人从她眼前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幸灾乐祸。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笑道:“你们刚才看见了没有,那个女生鼻血流得满脸都是,太惊悚了!”
流鼻血?就像是闪电突然炸住她,她走上前,一把揪住那男生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或许是被她脸上孤注一掷的表情给镇住了,那男生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戏谑转变为惊惧,结结巴巴道:“我们刚,刚才看见一个齐肩发的女,女生,鼻血流得满脸都是……
“她人呢?”艾见初快要气到不行,说话也忍不住冲气。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恐怖,像是一个猎人正面对一个弱小的猎物,不过,是个猎物根本不够格。
“沿着那条路,一直向前,就能找到……”那个是男生的手指指向体育馆右边那条路。
还没等他说完,她便松开他的衣领,不顾冉夏尘的大叫:“等等我!”便沿着右边那条路向前跑去,路边的树林、花草再美,她也是是若无睹,只是一心向前。
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几乎是畅通无阻,突然,一抹无暇的白映入她的眼中,一个男生正悠哉游哉地走在前方。
“同……同学,让一让啊!”
艾见初大喊。
可来不及了,听到声响的男生刚转过头来,便被她扑倒在地,两个人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艾见初扫了那男生一眼,当即魂飞魄散。
男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阳光之下,他的皮肤散发着微微的白光。
竟然是白洺皓,这下撞到枪口上了!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说了声对不起,便飞似的跑远,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哦不,恶魔在追一般。
白洺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墨镜下的双眼清亮而有神。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仍旧是记忆里那个莽莽撞撞、风风火火的小女孩儿。
他向身侧的公共自行车走去,在心中自己揣摩过用法后,他果断骑车追向艾见初。
自行车打了个弯,在艾见初面前停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嘴巴微张,似乎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她听见眼前的少年轻飘飘地说道:“上来,我载你。”
啊?艾见初似乎更愣了,她傻乎乎地问道:“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还要载你吗,笨死了。”白洺皓一脸你是猪吗的表情,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嘴角露出一点雪白的牙,“不上来我可就走了。”
“同学,我们不认识吧。”虽然对于他真的是有些熟悉感,可她知道的,他们不认识。
白洺皓一挑眉,修长白皙的手握着车把手,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掉头离去。
艾见初咬了咬牙,眉头微皱,心里有些复杂,但还是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少年似乎笑了。
她看见,少年的头顶有两个发旋,仿佛在述说着孤独。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昼白的路灯下,黑衣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漫天飞舞的鹅毛般的大雪,一片莹白的世界。
刹那间,少女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又明亮,闪烁着微微的流光。
小小,是你吗?
虽然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能够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