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皇后把今日的药喝完,顺便询问金帝的动向,“陛下最近在忙什么?”
侍女站在旁边,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她这一犹豫被皇后发现,皇后皱眉,“不能说吗?”
侍女立刻跪下,语气略带慌张,“回皇后,最近陛下在忙着点兵。”
皇后皱眉,“点兵?点兵干嘛,要打仗那也是将军们的事情,陛下忙什么?”
侍女俯身更低,“陛下说不能告诉皇后。”
皇后将碗一磕,微微起了一点怒气,“采耳你也是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的人,就因为本宫沉睡了几年,现在手上无权就不能知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要记住,本宫是皇后!”
采耳趴在地上,略带哭腔,“皇后,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说,奴婢说,陛下,陛下要御驾亲征。”
“什么!陛下亲征为什么没有人上报本宫?”皇后一惊,将碗拂落于地。
采耳解释道,“是陛下下令说皇后身体未愈,不宜操劳过多,有些事就不要上报。”
皇后在袖子下在手指白了白。她坐在那里,心中起伏不定,最后孤注一掷,“和本宫去见陛下。”
“诺。”采耳回答。
议政殿。
皇后急忙赶来,看到金帝正在看军务,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金帝看到皇后过来,立刻放下军报下来,扶起皇后,笑道,“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起身,回到,“臣妾听到了一些消息,来问问陛下是不是真的。”
“哦,什么消息?”金帝将她扶到位子上坐下,递给她一盏茶。
“陛下亲征的消息。”皇后直说。
金帝看了一眼采耳,采耳接触到金帝的眼光立刻把头低的更狠。
金帝转过目光,看着皇后,“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身体不好,需要安心养病,不要想这些事情。”金帝握着她的手,“你只要好好养病就好。”
皇后淡淡一笑,“陛下的意思是臣妾不该过问?”
金帝摇头,“朕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朕只是想让皇后安心养病,其他事都不要担心。”
皇后抽回自己的手,“陛下的意思是陛下的事也和臣妾无关?”
金帝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他皱眉,“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你不用担心,养好身体才是真的。”
采耳见二人气氛微妙,轻轻退了出去,一瞬间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帝后。
“陛下,臣妾希望听到的不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臣妾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陛下要亲征却瞒着臣妾,只是想要夫妻间单纯的坦诚而已,难道这都不可以吗?”皇后直视金帝的眼眸。
金帝摇头,“不是朕不想告诉你,是告诉你之后会给你添烦恼,对你的身体不好。”
皇后有点失望,“臣妾难道是那种连一个消息都不能承受的人吗?陛下对臣妾也太没有信心了,臣妾陪伴了陛下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因为臣妾沉睡了几年再醒来,陛下就不相信臣妾了吗?”
金帝神色痛苦,“朕,朕只是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痛苦了。”
皇后不解,“什么意思?”
金帝握着皇后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知道朕在你沉睡了那几年经历了什么吗?朕闭上眼就可以看到当初你一身是血的躺在朕怀里,朕竭力呼喊,你都只是闭着眼,安静的躺在朕的怀里,就像死了一样。那段时间朕连夜做噩梦,梦到你对着我笑,一身白衣沾染血迹,就这样站在那里对着朕笑,我去抓你你马上就消失了,朕就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到绝望。”他抱着头,神色痛苦。
皇后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手被握住,金帝凌乱的继续说着,“朕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样的感觉了,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伸出手触摸到的都是寒冷,朕不敢想,不敢想,你要是再有事,朕应该如何自处,朕……”
皇后抽出手,抱住他,心疼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在这里,很好,没有任何事,放心,放松。”金帝在她怀抱里渐渐稳定,午时的阳光照射进来,映在北冥最高权位的一对帝后身上。
翌日。
金帝率领大军出发。
金帝在出城门时回望自己的城池,恋恋不舍的收回眼光。
“江立明,不杀你誓不还!”金帝恶狠狠的说道。
边城。
江立明的军队再次进攻,这次不是佯攻而是下了十足的功夫,其二十万军队派出了十万,意在以最快的速度灭掉边城。边城战役进入最艰苦卓绝之时。
天地间只有血色,杀声震天,边城百姓都自发守城,下到十二岁孩童上到七十老者,都用尽自己的力气去捍卫这座城池的存在与荣耀。
守城官站在城墙上指挥士兵反击,他浑身浴血,依然如一笔标枪站得笔直,从容不迫的指挥。
江立明一心要速攻,又追加了五万人进入战场,边城在鏖战一天一夜之后,城破。
江立明与江汉青骑着高头大马,在军队的护送下踏入边城。
守城官在城破时便殒身,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江立明坐在马上,没有任何怜悯,吐出两个字,“屠城。”
“你不是人!”
“你这个畜生!”
“叛国贼不得好死!”
瞬间一大片叫骂对着江立明而来,他只是冷静的坐在马上,“立刻执行,一个不留。”他一夹马腹,缓缓离去。
马蹄声哒哒,马上的人当做没有听到身后的杀伐声,叫骂声和呻吟声。
鲜血铺就他前行的路。
天边朝霞肆无忌惮的铺展开来,他对着天空,勾起一个冷漠而胸有成竹的微笑。
边城攻破之后,江立明的军队势如破竹接连攻陷三座城池,每攻一个城,结果都是屠城,无一生还。
战争之刃在北冥江山上划出一条长而深的口子,剑锋直指北冥心脏,帝都。
金帝的军队在姚城驻扎,等待江立明的军队前来。
金帝看着军报,心中愤怒即将爆发。近日来,边城,芜城,青城还有乐陵都被攻陷,全城人,无一生还。
屠城。
他已经到了忍耐极限,乐陵之后便是姚城,大军一路加速前行也没有挽救另外几座城池被屠的命运,他站在江山舆图前,看到江立明的行军路线,一个嚣张的一字,他眼中跳跃着怒火。
曾都尉进来,看见金帝,行礼,“参见皇上!”
金帝转身,“起来吧,有什么消息?”
“前方斥候来报江立明军队已经到达五百里外,正安营扎寨。”曾都尉汇报道。
“五百里,他的胆子可真大啊,就不怕朕现在派人去剿灭他吗?”金帝一锤桌子。
“对了,斥候听到敌军营中有关江立明的消息。”曾都尉想起来。
“什么事?”
“知道他是与抚水黎王和青州王合作,一同反叛。”
“黎王,青州王,果然是他们!唐南山把他女儿送入宫就是为了监视朕,现在他女儿疯了,他这是来报仇的啊!”金帝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贸然动手。
“还有消息吗?”金帝问。
“云妃娘娘她……”曾都尉欲言又止。
金帝豁然抬起头来,“云妃怎么了?”
“云妃娘娘来了,在军营里。”曾都尉回答道。
“什么!宫里的人都是白痴吗,都不知道拦住她吗?”金帝怒。
“臣知罪,云妃娘娘是拿着令牌出宫的,没人敢阻拦,而且,没人想到她会来到战场上。”曾都尉声音渐弱。
“算了,你下去吧,叫她来见朕。”金帝挥手,有点心烦。
“诺。”曾都尉退下。
一刻后,云妃进来。
“参见陛下。”云妃行礼。
“起来吧,说吧,你为什么要出宫到这里来?”金帝直接发问。
“回陛下,像江立明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妾只是想亲眼见到他身首异处罢了,而且他追杀过臣妾,此仇不报枉为人。”云妃不卑不亢,朗声道。
金帝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口气,“哎,朕真是拿你没办法。过来吧。”
云妃笑起来,走过去。
“陛下不用忧心,敌军一定会歼灭的。”云妃坐到金帝身旁。
“哎,但愿吧。”他拉过云妃的手,握住,“你说他为什么要造反呢?他明明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什么还要染指这至尊的位置?”
“因为世人都有欲望啊,都想再上一层,他已经是万人之上了,但还是在一人之下啊,他是有野心的人,看看他儿子就知道了,肆无忌惮,横行无忌,视人命于无物。如果他没有野心,就不会做到这一步了。”云妃说道,语气夹杂几分嘲讽。
“野心,只会埋葬他!人贵有自知之明,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受到反噬。”金帝冷冷道。
“陛下说的是。”云妃点头,垂眸。
五百里外。
江立明在大帐中与人谈话。
他坐在上首,下面是黎王和青州王。
他清清嗓子,“多谢二位相助,我这一路畅通无阻,来,干!”他端起酒杯,敬二人。
二人回敬,将酒一饮而尽。
黎王笑道,“这本就是我们商量好的,自然会鼎力相助,不用客气。”
青州王在一旁附和,“对啊,我们这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可以直捣黄龙了,皇帝小子等着大军压境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起皇帝,探子来报,他在姚城,等待我们多时。”江立明说道。
“姚城?”青州王皱眉,“姚城易守难攻,这一场仗,可不好打。”
江立明笑,“那如果由内部的人打开城门呢?”
二人一愣,然后大笑,“江兄高明啊!”
“只是想的比较多罢了,我倒要看看这次谁来救他!”江立明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用力放下酒杯,眼神残酷。
是夜。
金帝正在睡觉,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映照他英俊容颜。
数个黑影渐渐靠近,黑色一点点吞噬银色,刀反射出惨白的光芒,原本熟睡的人眼皮微动,黑衣人干脆直接扑上去,却扑了个空。
北冥南荻暴起杀人,一瞬间便收割两人性命,他一身玄衣,混在杀手之中,以贴身利刃收割想要谋害他的杀手的性命,那群人已经看出他的武功在他们之上,打算逃走。
“想走?没门!”北冥南荻冷哼,缠绕上去。
夜沉如水,月光不复,杀戮之时。
翌日。
早起负责金帝洗漱的宫人前来时,看见一地血迹和尸首,尖叫出声,“啊——来人啊!”
李将军赶到时,场地已经清理了,他看到一身玄衣的金帝,跪下,“臣救驾来迟,臣有罪。”
“起来吧,等你救驾朕早死了。”金帝凉凉道。
李将军汗颜,“没想到叛贼大逆不道到如此地步!居然敢弑君!万死也不足惜!”
“他连造反都敢,更别说刺杀朕。他的胆子,比谁都大。看来我们需要出兵了。”金帝说道,将身上的衣服换掉。
李将军将头埋下去,“诺!”
云妃听说昨晚的刺杀,只遗憾怎么没有把他弄点伤出来。她遗憾了一会想起北冥南荻的武功,一叹,那些人怎么可能伤到他。
看来金帝很快就要出兵了。
事情正如上官伊舞所料,金帝第二日便出兵,一部分前去伏击江立明主营,一部分留守姚城。
军队由李将军带领,以嗜血之势直扑江立明大营。
战报不断传回,形势越来越严峻,云妃看到金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杀气越来越重,到最后那封战报送回时,金帝直接站了起来。
他大步踱到舆图前,召来曾都尉,直接出兵增援前线。
旌旗猎猎,被带有血腥味的风吹的梭梭发响。金帝骑着马在最前方,旁边是曾统领,刘参军还有受了轻伤的李将军。对面是江立明与江汉青,唐南山还有黎王。
“皇帝小儿,拿命来!”江汉青叫嚣道。
金帝嗤笑,“无知蠢货,朕乃一国帝王,岂是尔等可以挑衅的!”
“北冥皇帝,不过如此,这种战争就会亲征,呵呵。”黎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江立明阵营爆发出笑声。
“朕清理门户,不用抚水国人操心,替朕转告抚水国王,朕没准哪天朕就踏碎两国界碑,剑指抚水,那一天黎王殿下再来和朕说话,就不是以这种语气了。”金帝朗声道。
江立明阻止黎王上前的冲动,“多说无益,战场见真章。”
他下令道,“攻击!”
北冥军队立刻反击,双方军队刺入,一黑一金搅成乱麻。
喊声震天,杀声入耳。照面便是鲜血飞溅。
金帝勒马在后方,见江汉青杀入战场,让曾都尉上前迎战。江立明有动作之时,他突然动了,如一柄有去无回的剑刺入战场,使用利剑与江立明厮杀。
江立明刺过来,金帝一挡,将剑劈下,靠近他,“乱臣贼子,受死吧!”一剑挥下,江立明提剑去挡,却是虚招,另一剑已至,直刺心脏。
江立明被刺中,眼神涣散,也不忘反击,但力气不足,被挡下。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他荣华富贵的梦破碎的声音,整个天地都失去了声音,他竟然奇迹般听到自己血液喷出的声音。
江立明,死。
他的阵营瞬间炸锅,黎王趁乱逃跑,青州王想跑没跑掉,被抓住了。
战争形势瞬间变换,北冥军队以绝对优势收割人命,一场足以名垂青史的战争,竟然以如此仓促的方式完结。
《北冥帝纪》第三卷第五章记载:时北冥金帝八年六月二十五日,皇军与叛军交战于姚城外,金帝斩敌首,抓获青州王唐南山,伤黎王,时军队杀七万人,俘虏五万,金帝一战成名。